離開鄭國夫人府時，余蘅的心情很好。
他覺得很奇妙，沒想到江宛離開后，他在這個地方依舊可以得到安慰。
青蠟為他牽著馬，神情凝重。
余蘅的好心情一掃而空：“怎么了？”
“多榮王爺在花雪樓說為了慶祝公主與南齊聯(lián)姻，決定把手里僅剩的十顆仙丹賣給有緣人。”
余蘅嗤了一聲：“有緣人？”
青蠟道：“也就是價高者得。”
……
吃晚飯的時候，江宛和圓哥兒那兩份是送進(jìn)房里的。
晚飯后，阮炳才又進(jìn)來了，還帶了兩套衣裳，都是給圓哥兒的。
阮炳才說：“路途中風(fēng)沙大，為了少些麻煩，還請夫人替少爺換上衣裳?！?p> 衣服是肯定要換的，畢竟圓哥兒聞起來都要餿了。
可是這些衣服全是小姑娘穿的衣裳，上衣下裙全是一水兒的粉色。
江宛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阮炳才臉皮不?。骸岸际呛昧献印！?p> 江宛：“你想把圓哥兒打扮成小姑娘，是為了掩人耳目，那么我呢？”
阮炳才握拳在唇邊咳了一聲：“賤內(nèi)?！?p> “什么？”
“委屈夫人做一回阮夫人，令公子則須當(dāng)一回在下的女兒。”
“這個自然可以，”江宛展開漂亮的小裙子，“不過您堂堂一個三品知州，就準(zhǔn)備讓妻兒臭上一路嗎？”
阮炳才干笑：“路上沐浴多有不便，再者說，這天也涼了，萬一寒氣入體，便要耽誤趕路了。”
這倒是實話。
不讓圓哥兒洗澡，是怕他生病，影響他們趕路，可是江宛是個大人，這天氣也沒有冷到哪里去，頭皮都癢了兩天了。
江宛道：“好歹送些熱水上來，擦洗一番，否則這么捂著，也是要生病的?！?p> 阮炳才也沒得寸進(jìn)尺：“在下即刻叫人送上水來?！?p> 這是江宛洗的第一個澡，之后七天，她都沒有洗澡的機會，因為沒遇上驛站，一直都是在馬車?yán)飳⒕汀?p> 在外趕路，衣食住行是樣樣都要將就，離了楓丘驛后，途徑醉水鎮(zhèn)，江宛死活不肯往前走了，非要進(jìn)鎮(zhèn)里找個客棧，燒水洗澡吃點好的。
還揚言，要是阮炳才不答應(yīng)，她就跳車。
江宛眼下也算是擁有了一定的行動自由，雖然這個自由很有限。
那么，如何不露痕跡地爭取到更多自由就很需要考慮了。
清醒地相處了幾日，江宛發(fā)現(xiàn)阮炳才身邊只一個沉默寡言的老仆，兼職趕車，另外就是十個做鏢局行打扮的護(hù)衛(wèi)，氣勢還要壓過阮炳才，尤其是為首的護(hù)衛(wèi)，江宛聽別人叫他熊大。
實在是很想問一問他有沒有一個弟弟叫熊二。
但是她更想知道，這些人會不會是金吾左衛(wèi)，比右衛(wèi)那群勛貴子弟強出一座山去，以悍勇聞名的左衛(wèi)，經(jīng)常出沒在大梁的重要人物身邊。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她需要洗澡洗頭換身干凈衣裳。
“如果不洗澡，我這樣愛干凈的人，是絕對熬不住的，如果我真病了，更要誤了行程，還不如今日去鎮(zhèn)上住客棧，好賴讓我舒舒服服地歇一歇，”江宛根本不給阮炳才插話的機會，“況且你們看我這個蠟黃的臉色，就知道我離病倒就差一陣風(fēng)，再多趕一天路，說不定就吐血了?！?p> 阮炳才見江宛雖嘴皮子利索，確實也是滿臉病容，便點了頭，可他同意了不夠，還要去看熊護(hù)衛(wèi)的臉色。
熊護(hù)衛(wèi)皺著眉，打量著灰頭土臉的江宛。
江宛坦然回望。
熊護(hù)衛(wèi)因趕路滿面風(fēng)霜，眉毛都被灰土染得發(fā)黃，他高顴骨，方下巴，眼睛不大也不小，但因渾身的煞氣，顯出一副兇相來，若是換副破爛些的行頭，路上碰見了盡職盡責(zé)的官差，定是要惹來盤問的。
圓哥兒把頭伸出馬車，給娘親幫腔：“對的，娘親咳哧咳哧，嗓子難受?！?p> 熊護(hù)衛(wèi)的眼神落在圓哥兒身上時，便沒有那股子如刀一般刮人面皮的審視了，不知考慮了什么，他也點了頭。
江宛便睡了幾日來的第一個好覺。
洗完澡，身上都輕了十斤，江宛甚至覺得自己跑著跑著說不定就能飛起來。
江宛給自己綁了頭發(fā)，換了衣裳，又讓護(hù)衛(wèi)再去給她買幾身干凈的。
最要緊的還是月事帶，這件事她也告訴給熊護(hù)衛(wèi)了。
熊大聽到她需要月事帶后的表情，真的是五顏六色，精彩紛呈。
因她中了那個要命的絕嗣毒，所以月事不調(diào)已經(jīng)很久了，有時候纏綿半月，又動輒兩個月也不來一次。
正因為沒有規(guī)律，江宛才想著要準(zhǔn)備。
江宛道：“且我這一旦遇上了，就是痛不欲生，還得給我抓藥吃?！?p> 她認(rèn)認(rèn)真真的，熊護(hù)衛(wèi)也就鎮(zhèn)定下來。
熊護(hù)衛(wèi)道：“只要夫人能平安到定州，屬下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還請夫人不要玩什么花樣，免得又要受罪。”
這番敲打落在江宛耳中，便是左邊進(jìn)，右邊出。
送走熊護(hù)衛(wèi)，江宛關(guān)門回屋，看見縮在被子里，露出一個小腦袋的圓哥兒。
江宛笑道：“圓哥兒在玩躲貓貓嗎？”
圓哥兒搖頭，天真道：“大塊頭，壞人?！?p> 江宛一驚。
她意識到不能讓圓哥兒這么下去，如果他認(rèn)為身邊的全是壞人，心中該承受多么大的壓力。
于是，江宛開始牽著圓哥兒去認(rèn)識車隊里的每個人。
阮炳才是第一個。
江宛：“這是你才叔，中過進(jìn)士，很聰明的，圓哥兒不是作了詩嗎，背給才叔聽聽吧。”
一談到學(xué)問，圓哥兒有些怯怯的。
可是江宛今天在屋里跟他說：“這樣的精彩的詩，合該大家都聽一聽，娘親是覺得很好的，但是說不定才叔也覺得很好，但是如果他覺得不好，然后告訴圓哥兒，圓哥兒的詩就能變得更好了。”
圓哥兒被江宛說服了，心里又覺得他的詩的確有些水平，便先撣了撣身上的灰，握起肉呼呼的小拳頭，抵在下巴上，咳咳兩聲，才朗誦起來：
“狗長尖尖角，狗吠哞哞叫。圓哥兒把狗瞧，狗看圓哥兒笑?！?p> 話音未落，江宛就鼓起掌來，聲情并茂地感嘆道：“好！絕世好詩！”
一邊說，一邊給阮炳才使眼色。
阮炳才只好也跟著鼓起掌來：“好詩，好......詩......”
好臭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