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出鞘的第六把劍
外面在飄著小雨,或許江南總是小雨綿綿。
微微幾縷光線輕透過紗窗,照亮了窗沿,房間里彌漫著些許熏煙,熏煙中飄散著一點(diǎn)類似桂花的香氣。
一張硬木板床上,白面書生在窗外細(xì)細(xì)密密地雨聲中,皺著眉頭,幽幽醒了過來。
這是在哪?
這對于她來說是一個陌生的房間,她不知道這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這里。
她想起身探探情況,但是酸軟得沒有一點(diǎn)力氣的手腳讓她斷了這個想法,于是只好躺在床上,用眼睛打量著四周的東西。
床頭之上擺放著一個香爐,香爐里似乎在燒著什么藥草,聞起來很舒服,清香淡雅,使人心神安寧。
房間是很普通的房間,也不大,應(yīng)該就是一間客棧的普通客房而已。
她的身側(cè)還垂著沒有束緊的紫色紗簾。
很快,她就注意到了房間里的另一個人。
是正坐在窗邊的沈煉。
這時回憶涌上心頭,她才想了起來,自己似乎是暈了過去,然后好像是沈煉救了她,還說了什么碰瓷之類她聽不懂的詞語。
........
此時的沈煉正坐在窗邊的紅色矮桌旁,一言不發(fā)地看著窗外的細(xì)細(xì)雨幕。
他用一只手支著下巴,姿態(tài)顯得有些慵懶。
從窗外落進(jìn)來的陽光將他的身子照的半亮,白色的衣衫略顯松散地垂在坐臺上。
黑色的束發(fā)隨著微風(fēng)輕輕晃動,半遮著他干凈的臉龐,沈煉長得還算英俊,但是見過他的人,對他的第一印象都是干凈。
他是一個生得很干凈的人,眼眸清澈,膚如白玉,好像總是淡笑著的嘴唇透著些許微紅。身材不算太過高大,但是也不算瘦弱,配上一身白衣,卻是顯得剛好。
他的身上還有著一種難言的氣質(zhì),就好像是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人間的出塵氣質(zhì)又融洽著幾分市井,白面書生甚至還感覺到了歲月滄桑。
這種種種拼湊的氣質(zhì)本應(yīng)該十分怪異,但在沈煉身上好像又顯得十分正常。
這讓他帶著幾分說不出是仙還是妖的氣度。
就像是在一碗清水中滴入一滴黑墨。
一瞬之間,清濁難辨,正邪不分。
這還是白面書生第一次這樣認(rèn)真地打量著沈煉的模樣。
該怎么說呢,這家伙安靜的時候,還是有幾分好看的。
“你醒了?”窗邊,沈煉忽然開口,淡淡地說道。
白面書生立刻驚慌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躺在床上僵硬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啊.....嗯。”
“醒了的話就把床頭的白粥喝了?!?p> 白面書生這次注意到自己的床邊還放著一碗粥。
看來是已經(jīng)放了一會兒了,過于燙的熱氣都已經(jīng)散得干凈,只剩下了些許的余溫。
她正想做起來,卻又無奈地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做起來的力氣,只好繼續(xù)躺在床上。
“怎么?”沈煉橫過了眼睛看了她一眼:“需要我喂你?”
“不,不用。”白面書生的臉色漲紅,慌張下嘴硬地說道:“我只是想等它涼一會兒而已。”
“隨便你。”沈煉輕聳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看了白面書生一會兒,轉(zhuǎn)而說道。
“你太久沒吃飯了,體氣虛弱,這才會昏迷了過去。我先前已經(jīng)用內(nèi)息幫你調(diào)理過了,如果四肢還是無力的話,那便再等一會兒應(yīng)該就會好了?!?p> 說著,沈煉又對著床頭的香爐抬了抬下巴。
“這是桾草香,有著安神寧息,溫養(yǎng)內(nèi)里的功效。我還會在這里待兩天,定時會給你送一些吃食過來,等你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就離開吧。這次的事情,不是你這樣初入江湖的毛頭姑娘可以插手的?!?p> 沈煉說的事,自然就是朝廷緝拿他的事。
以眼前這位大麻煩的功夫,估計(jì)就連江湖上的二流好手都不如,別說抓他了,如果真的卷入紛爭,就算是在一旁看著,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難說。
所以勸她離開,也算是自己做一件好事了。
躺在床上的白面書生神情復(fù)雜,心中五味雜陳,她又怎么會不知道沈煉說的情況。
只是除了抓住沈煉,她根本就想不到,也找不到別的辦法在那限期前湊到一萬兩金子。
如果說抓沈煉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那要她自己去湊那一萬兩黃金,就是連萬分之一的可能都沒有。
她是沒得選的,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抿了一下嘴唇,強(qiáng)忍著身上傳來的陣陣疼痛,白面書生從床上坐了起來,端起了床頭的粥碗,大口大口地喝起了白粥。
在她大口之下,很快便見底,喝完,她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低著頭坐了一會兒,神色黯然地輕聲說道。
“等我養(yǎng)好了身子,我該是還會繼續(xù)抓你的?!?p> 這一次,沈煉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轉(zhuǎn)頭看向白面書生,鄭重而緩慢地說道。
“你要明白,我救你這種事情,不會有第二次,我放過你這種事情,不會有第三次?!?p> 床上,白面書生捧著已經(jīng)喝空了的碗粥,眼神帶著幾分空洞帶著幾分無措,神色更加黯淡。
“我知道,我欠你一條命,如果以后有機(jī)會,我會用命還的。”
房間沉默了一陣,沈煉微微的搖了搖頭。
“如果你繼續(xù)追著我,我想你是沒有機(jī)會了。”
再度陷入沉默的氣氛,兩個人都不在說話,房間只剩下了輕微的雨聲。
過了好久,沈煉才無奈地舒開了眉頭,輕嘆了口氣,問道。
“你到底是為什么要抓我?”
床上的白面書生閉著嘴巴,眼中有些倔強(qiáng),顯然是沒打算回答。
“那你叫什么名字?”沈煉又問道。
這次白面書生終于有了一點(diǎn)反應(yīng),輕聲答道。
“花想容。”
沈煉臉上有些懵忍不住說道:“云想衣裳花想容?”
姓花?
是湊巧吧,沈煉面朝窗外,細(xì)細(xì)地想了好久,確定自己并沒有得罪姓花之人,而江湖上好像也沒有什么姓花的門戶。
或許黃土仙會知道吧,但是此時,黃土仙可能都已經(jīng)離開江南了。
哎。
苦悶的看了一眼身后愣神的花想容,沈煉輕瞥了一下嘴巴。
自己怎么就惹上了這么一個麻煩。
可偏偏他又實(shí)在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而此時愣神的花想容,正在心里默念著沈煉說的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
.........
花想容現(xiàn)在的身子很差,這一路顛簸,是將她的心氣都虧損了,傷到了根本。
在她沒好轉(zhuǎn)之前,沈煉也不好丟下她不管,正好也借此機(jī)會欣賞一下當(dāng)?shù)孛谰啊?p> 所以只好打算在此停留幾日,照顧她一段時間,就當(dāng)是好人做到底了。
不過沈煉停了下來,可不代表著別人也會停下。
這江湖還在涌動著,這江湖里的人,自然也還要奔走。
.......
松江黑市上,一個身背五把鐵劍的黑衣少年郎,走到了一個沒有什么生意的攤子前。
他看著攤主,靜默了片刻,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銅千貫可馭鬼?!?p> 攤主正抽著一桿旱煙,聽到了少年的話,他吐著煙霧,抬起頭來眼神一亮。
“金萬兩可通神,小兄弟,要些什么啊?”
“俠盜沈煉的消息。”黑衣少年看起來很干練,開門見山的說道。
“成?!睌傊鲾傞_了一只臟兮兮的手掌,隨后做了一個經(jīng)典動作,大拇指在食指和中指間來回地捻了兩下。
黑衣少年也沒多問,直接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子遞給了攤販,說道。
“他現(xiàn)在在哪?”
攤販笑著接過錢袋,掂了掂,不錯,是市場價(jià)。
但他仍是有些不滿足,畢竟如今不同往日,有關(guān)沈煉的消息要的高些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正當(dāng)商販準(zhǔn)備開口,突然瞄見了黑衣少年身后的五把鐵劍,又想到了另一條消息,鐵劍山莊少主來到了江南。
頓時舉起旱煙對著一個方向努了努下巴,而額頭上的冷汗已經(jīng)順著臉龐慢慢滑落。
“杭州?!?p> “好。”黑衣少年平靜地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向著西邊走去。
他背后的三把鐵劍在人群中顯得很是扎眼。
路上,幾個江湖打扮的人無意間看到了他,都表露驚異地慌張躲開。
至于原因,是因?yàn)檫@五把鐵劍象征著一個身份,一個絕對不該招惹的身份。
.......
要說這江湖近年來最為驚世核俗的天才,那無論你問誰,估計(jì)都只能聽到一個名字。
鐵劍山莊少莊主,鐵輕侯。
沈煉不算,因?yàn)榇蠖鄶?shù)的人都認(rèn)為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怪物,活了起碼有幾百年的那種。
而這鐵輕侯,卻是江湖人親眼看著成長起來的一代天驕。
七年前,鐵劍山莊的上一任莊主,成名高手鐵斬病死。
鐵劍山莊雖然有不少的家業(yè),但是家門一系向來是一脈單傳。
鐵斬的突然病逝,使得偌大的鐵劍山莊只剩下當(dāng)時年僅一十三歲的鐵輕侯,和他并不會多少武功的母親。
當(dāng)時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鐵劍山莊要完了,仆臣盡散,家業(yè)一縮再縮,在江湖上的地位更是低的連三流門派都不如。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鐵輕侯只用了七年時間,就從一個初入三流的毛頭小子,變成了一個超過一流高手的成名劍客,功力之深厚,甚至超過了當(dāng)年十大劍客之一的鐵斬。
去年,他又接連挑戰(zhàn)了江湖上的四方名家,幾乎沒有敗績。
一手殺生劍,使得毫無破綻。
甚至有人傳言,他在劍之一道的領(lǐng)域上,有著媲美當(dāng)今江湖第一劍客的趨勢。
所以沒有人想要主動招惹他,因?yàn)樗退成系哪俏灏褎?,很可能會成為下一個江湖傳說。
而他知道,他有六把劍,最后一把是他自己。
如今這把劍要出鞘了。
為了報(bào)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