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軍心

　　“他們奉皇命保護公主，自然不會輕易離開?！饼R光依舊走著，淡淡回答道。

　　“你真是惜字如金，我這樣你都不生氣？”蕭璆鳴提起方才自己說出齊光身份的事。

　　“你我先前并不相識，我與你也無話可說。”齊光雖有薄慍，可心里卻并不想理會這位蕭小侯爺。

　　“你和我幼時的一個朋友很像，都是冷冰冰的不愛說話，長得也像，只是他卻也比你開朗些?！笔挱G鳴順手摘下路邊一根草，抬頭看了看天，眼中有幾分懷念：“我和他，還有李將軍家的那個李懷信，我們約定成年后就一起去西北疏勒城游歷，只是，終究還沒能共行，前路，是最不能揣測的了?！?p>　　疏勒城，原是西北最為貧瘠險峻之地，沒有誰會想要去那，齊光的眉頭不受控制的調(diào)了一下，齊王府慘遭抄家的兩年前，他與兩個年齡相仿的少年于城外相識，他們一起救下一個被山匪追殺的商人，從此便結(jié)為好友，倒是志同道合，十分合得來。

　　當(dāng)年他并未說出自己的身份，只隨意扯了個化名，對那兩個朋友也知之甚淺，齊光眼前有些恍惚，問道：“為何沒能共同游歷？”

　　“我從我祖父家回京后，他便不見了，如何也找不到，那年我十六歲，他比我小兩歲，才十四歲，聽說那年京都發(fā)生了件大事，抄了好幾個大臣的家，他家或許，也受了牽連。”

　　當(dāng)啷一聲，一枚玉佩從齊光懷里掉落在地，險些碎掉，齊光慌忙撿起，收回懷中，蕭璆鳴在一旁看著，到覺得那玉佩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皺著眉頭使勁想了想，還是不了了之。

　　“這玉佩不掛在腰間，反而揣在懷里，想必齊光兄弟十分愛惜，可要小心些?！边@齊光的一舉一動越看越覺得像當(dāng)年那個沉穩(wěn)機敏的少年，蕭璆鳴對齊光總有種說不出的相惜之感。

　　“我們?nèi)吮鞠嘧R于一次行俠仗義，與他們相處實在是暢快，和那些官家子弟不一樣，只是長大后李懷信多隨李將軍出征，我也不常在京都，也就，漸行漸遠了?！笔挱G鳴扔掉了手里有些斷了的草，臉上笑容更甚：“這么多年，也沒再遇見個志同道合的好友，你和我那朋友實在像，我就和你多說了兩句，齊光兄弟別見怪?！?p>　　齊光收斂起眼中情感，努力將腦海中那些回憶摒棄，停下腳步，看著眼前排列整齊的軍隊寥寥的烽煙和校場臺上中央的女孩緩緩道：“往昔不可追，白云蒼狗，兒時的云，也不是現(xiàn)在這樣?！?p>　　空中的云翻涌著，聚集在一起，將大地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你的那個朋友，或許早就死了?！饼R光輕啟薄唇，淡淡的看了眼蕭璆鳴，便走到了姒昭身邊，不再理會他。

　　蕭璆鳴一愣，以前父親不會讓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可以和好友沒有隱瞞的玩耍，世間太平，至少大晟是。

　　只是，父親變了，好友也不見了，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忽的，眾人頭頂傳來一聲驚雷，被陰云覆蓋的天空被照亮，將蕭璆鳴和校場的將士的思緒拉了回來。

　　校場臺上正中央擺了牛頭和羊頭，被宰殺的牛羊被人拖著尸體繞著隊列轉(zhuǎn)了一圈殉陣完畢后搬上了祭祀臺，士兵將牛羊的血都裝進陶罐里交給了羅霄。

　　羅霄接過陶罐，看向姒昭道：“殿下，此為釁器，由我軍最高統(tǒng)帥將這血澆在這些軍旗，兵器，戰(zhàn)鼓之上，以往是由王爺來做，如今，便要勞煩殿下了?！?p>　　姒昭看向那陶罐，里頭盛著滿滿的血液，血腥味兒直直鉆入鼻腔內(nèi)，姒昭接過沉重的陶罐，將鮮血淋在面前的器具上，登時，腥氣四溢，姒昭的裙擺也被濺上零星血點。

　　儀式一步步完成，羅霄看向姒昭，微微點了點頭便退到身后。

　　姒昭看向臺下的兵將，一個個面容堅毅，魁梧挺拔，似乎都憋著一股勁兒：“將士們，我的兄長煜王，就在今日，慘死火海?！闭f到元煜月的死，姒昭還是止不住顫抖，強忍住顫栗，姒昭繼續(xù)道：“兇手就在城外五里逍遙法外，還狂言，要踏平幽州，我知道，你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p>　　“你，你是公主嗎？”一個小兵小聲問道，只是在這靜的只聽得見風(fēng)聲的校場里顯得異常清晰。

　　姒昭看向那個小兵，扯出一抹笑道：“對，我就是大晟的昭公主，我和你們一樣，無比痛恨城外的蠻夷。”

　　說著，姒昭舉起手中的兵符，朗聲道：“我代表我的父皇，大晟的皇帝，向你們承諾，大晟不會放棄你們，我會和你們一起，擊潰他們，打敗他們?！迸_上的少女素衣纖纖，北風(fēng)將衣袂吹起，在黑云壓城的陰霾下顯得格外單薄，但說出話和那雙眼睛卻異常堅毅沉重：“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話畢，姒姒昭抽出一旁兵將腰間的佩劍，割向自己的手掌，霎時，鮮紅的血液自掌心流出，姒昭將流血的手掌移向面向浸過牛羊血的兵器上方，一滴滴的鮮血像一顆顆紅珠子般滴落，一旁的齊光心中一慌，急忙想要上前卻被攔住，只聽姒昭對著底下的兵將們繼續(xù)道：“今，以吾之血，祭吾之兄，不破敵軍，勢不還朝！”

　　“殺——！”一聲沖破天際的喊殺聲，把將士們從震驚中拉回，身后的羅霄奮力舉起手中的刀劍，大聲叫喊，安靜一瞬后，臺下爆發(fā)出響破云霄的喊殺聲，一聲聲的喊殺將天空的黑云喊破，露出一絲藍天，似乎連臺上的祭祀桌也抖動幾分。

　　姒昭緊握住不停流血的手，喊殺聲不絕于耳，看著臺下軍心振奮將士，有些蒼白的臉上終于勾起由衷的笑意。

　　齊光見狀急急扯下衣襟上的布料，拿起姒昭冰涼的手包扎，抬眼看了眼面色虛弱的姒昭，有些責(zé)怪道：“又不是非要你如此。”

　　姒昭沒拿過幾次刀劍，下手沒輕重，這一劃，倒是十分的深，血很快滲透了布料。

　　“希望我的血，能給他們信心?！辨φ巡唤聪蚺_下的將士，看著他們慷慨激昂，似乎手上也沒那么疼了。

　　“殿下，您受了傷，先回營吧，這交給我們?！绷_霄抬手制止了喊殺，臉上的激動之色還未收斂，對姒昭說道。

　　姒昭微微點了點頭，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