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間隙,姒昭抬頭透過帳簾的縫隙看向外頭,夜色已經(jīng)籠罩大地,軍營各處也已經(jīng)燃起火把。
夜風吹過,輕撫過輕飄飄的簾子,縫隙大了些,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隨后幾個身影走近。
那些人停在門外,便聽門口的兵將通報道:“殿下,潘將軍,段將軍,蕭將軍到了?!?p> “將軍快請進?!?p> 門外之人聞言便抬步進入帳內(nèi),身后還跟幾個并不眼熟的人。
想來是新提拔上來的,姒昭心里想著。
“不必多禮,快請坐吧。”看著眼前幾人沒一個是沒受傷的,還要行禮,姒昭忙制止。
見姒昭出聲,幾人也不再客套,紛紛落座。
姒昭目光在幾人中間尋摸著,蕭璆鳴見狀輕笑道:“齊將軍傷了筋骨,還不能多走動,現(xiàn)下正在帳中休息。”
幾人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姒昭,姒昭有些窘迫的清了清嗓子,隨即正色道:“這多日子辛苦諸位,幽州能渡過此番劫難,全靠將軍們,如今幽州損失慘重,我認為要先獎賞有功將士,追封犧牲將士,不能讓他們白拼命一場?!?p> 幾人聞言點頭贊同,姒昭繼續(xù)道:“我不在幽州,論功行賞的細節(jié)便由諸位商定,尤其是諸位,將軍們的功勞苦勞我都看在眼里,定不會辜負?!?p> “我們都好說,只是...”潘毅春開口,說著猶豫了片刻才繼續(xù):“霄哥他...他閨女今年就要成家了,唉,都怪我...”
一提這二字,幾人都難掩悲傷之色,潘毅春更是紅著眼睛抹起了眼淚,用沒受傷的那只手囫圇抹了把臉上的淚。
進城時便不見羅霄的身影,姒昭也猜出個一二分,如此忠心勇將,是個頂頂好的人,實在是天道不公。
“羅將軍必然是要重賞的,還有他的妻女,待我回京,定將諸位的功勞事跡一五一十的告知父皇,定不會委屈了將軍們?!辨φ燕嵵氐馈?p> 姒昭說的認真,多少給將軍們些慰藉,段勝榮思量了片刻說道:“這些都不是大事,如今東夷狼子野心,幽州之戰(zhàn)雖敗了,可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更何況,朝廷中,還有奸細。”
這話一出似乎意有所指,幾人所沒說什么,蕭璆鳴聞言也微微垂頭,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見狀姒昭忙開口應答:“不錯,這一路所見,足以見東夷所圖之大,為今之計,便是當立即返回京都,只是,申州是何情形還不知,幽州不能再有任何意外了?!?p> “龜茲援兵雖然可暫時留于此處,可群龍不能無首,必須要選出一位妥當之人,暫代幽州刺史一職,哪位將軍可有有推薦或是自薦嗎?”
話音落,卻無人再說話,姒昭看去,幾人都是一臉為難,這的確不是件容易事,若是羅霄在,此事便沒那么難了。
幽州刺史,只是多大的擔子,更別說此時的幽州戰(zhàn)后重生,百廢待興,即便只是暫代,也著實是個燙手山芋。
見眾人躊躇不定,姒昭道:“既然諸位難以抉擇,那便由我來選?!?p> 姒昭目光掃視一圈后正色道:“幽州都司段勝榮。”
話音一落下方的段勝榮身體一顫,低著的頭僵著,眼睛里滿是驚慌。
瞬息之間,帳內(nèi)安靜的像沒人似的,姒昭也不說話只是淡淡看著他。
片刻后段勝榮回過神,起身跪地,硬著頭皮道:“末將在?!?p> “今日起,由你暫代幽州刺史一職?!?p> 意料之中的話傳來,段勝榮避無可避,只得應下:“是。”
眾人還沒從新刺史上任的情況中回過神便又聽姒昭道:“守御所千總潘毅春。”
“???”潘毅春一下沒反應過來抬頭愣愣的看著姒昭,被一側(cè)的將軍碰了碰才急慌慌的跪到段勝榮身側(cè)。
“你擔任總兵副將一職,你二人定要竭盡全力護佑幽州,等待新的幽州刺史上任。”
“是,末將謹遵殿下懿旨?!?p> 商議完了要事姒昭便遣散了眾人,去到齊光帳內(nèi)。
一掀開帳簾便看見齊光坐在床上自己往身上纏著紗帶,那白色的紗布隨著手臂一抬一落間正往外滲著絲絲血紅。
齊光聞聲看來,見是姒昭便想要起身,卻因為牽動傷口疼的直不起腰。
姒昭忙快步到床邊拿過齊光手中的紗布,輕聲道:“我來吧?!?p> 齊光沒說話,只是不再動,任由姒昭擺弄。
少年的身體和以前比壯了很多,肩膀腰腹更是沒有一絲贅肉,看起來十分精壯,只是姒昭此刻卻沒心情欣賞。
姒昭抬手想要撫摸卻停在半空,那身體傷疤縱橫,許多傷口深可見骨,血肉外翻,是看一眼都會疼的程度。
齊光背對著姒昭,并不知道姒昭此刻是什么表情,只覺得身后之人久久沒有動作,剛要回身去看便就得背上的傷口一疼,像是什么液體低落。
回頭看去,只見姒昭已然紅了眼眶,清淚一滴一滴的落下。
女孩蹙著眉,流著淚,滿眼的心疼與愧疚,齊光身上的傷口映在眼里,腦中滿是入城時遍地的尸體,廢墟和血腥。
姒昭啜泣著小聲道:“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我若能再快...”
“你知道的,這不怪你。”
姒昭抬手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只是淚水似江河決堤一般,實在擦不凈。
“若你們不去龜茲,幽州必然失守。”少年的嗓音因為連日的戰(zhàn)亂有些啞,此刻卻十分輕柔,輕聲寬慰著身側(cè)的女孩。
說著齊光伸手將姒昭輕輕拉到自己身前,抬頭看著她,抬手緩緩擦拭著女孩臉頰上的淚水。
“此去龜茲,路上遇見了什么?可受了傷?昌都王城中,借兵可還順利?”少年仰著頭,一邊問著,一邊細細端詳著姒昭的面容,那模樣十分認真,似乎要把女孩的模樣深深印在眼中。
聽著齊光一個接一個的連環(huán)問題,剛止住的眼淚,又從眼眶中翻涌而出,姒昭張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哽咽的說不清話:“不太順利,路上,遇見很多,受了些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