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19年,盛夏,當?shù)貢r間凌晨3時45分。
種花家以東跨海鄰邦,出云國境內(nèi),距離家鄉(xiāng)直線距離超過2200公里。
夏日祭狂歡一直持續(xù)到2個鐘頭前才稍稍安歇。
海灘上,篝火還在嗶啪陰燃,以家庭為單位的野營小帳篷,從海岸線南端綿延向北。
雖然每一頂帳篷,在不起眼角落都標注著:MADE IN HUAGUO
但是待在里面小憩的家庭確實來自世界各地。
大家都是為了能夠雙腳站在陸地的盡頭,等待一堵世界上第一縷晨曦的尊榮。
其中一頂畫滿‘復(fù)聯(lián)’超英角色的帳篷內(nèi),有兩名今年剛剛通過小升初考試的半大男孩。
他們的母親是同事,兩人打小穿一條褲子,這回考試結(jié)束一塊與父母出國旅游。
留著半寸的名叫南宮。
而另外一個頭發(fā)稍稍長一些,鼻梁上還架著一副眼鏡的叫陸光。
身體告訴腦子:好困好困,你特么趕緊睡覺。
腦子卻精神滿滿地叫囂:睡尼嘛喲。
“……還有20分鐘……”小男孩推推眼鏡,盯著自己的熒光手表,語氣里盡是無法言表的興奮。
小伙伴躺在沙地,一手枕在腦后,一手拿著小風(fēng)扇對自己吹,兩條腿架得老高,老成道:
“白癡,你已經(jīng)數(shù)手表數(shù)半個小時了?!?p> “你才白癡!毫無人生理想的家伙?!标懝庖荒_把對方架起來的兩條腿踹下去,然后爬出帳篷去到外面。
海潮一波接一波拍打陸灘細沙,聲音聽上去宛若世上最原始的催眠曲。
天際盡頭,夜幕的顏色漸漸起了變化,頭頂長庚星依舊高懸在矚目位置。
兩個小男生像許多人一樣,坐在灘頭靜靜等待著朝陽。
“我媽大概想給我生個弟弟?!蹦蠈m把頭瞥向身后遠處,看上去檔次頗高的假日酒店,“真羨慕你,爹媽都是原裝?!?p> “這都好幾年了,顧叔對你不挺好嗎?”陸光問道。
“嗯,是比親爹好幾千萬倍。”板寸男孩抓起一把沙扔向頭頂,“但’爸’這個字,我叫不出來?!?p> “傲嬌!”
“居然敢用傲嬌形容本大爺?”
板寸男孩直接把陸光腦袋按進沙灘里吃土,手上力氣大的難以反抗,畢竟他一直自詡天生神力的男人。
“呸呸呸……”陸光吐著沙子,扒拉尋找自己眼鏡。往鼻梁上戴好,翻身撲去一通“Max超殺·八稚女”。
光線從海平面下方被大氣散射開,透過清澈的空氣已經(jīng)能看到很遠之外。
呼——
海灘上等待日出的游客無不舉頭,一支總計24架戰(zhàn)機的航空編隊從低空極速掠過,飛往大海東邊。
砰!
音爆緊隨而至。
“出云國搞軍事演習(xí)?他們找漂亮國買的飛機不賴嘛。”南宮兩手叉腰,腳踩在浪濤里,看向天邊。
“那是……”陸光瞇著眼,戰(zhàn)機速度太快,不過他還是能來得及看清飛機頭部大概樣式。
“那是咱們國家5代戰(zhàn)機!”
種花家的戰(zhàn)斗機怎么會出現(xiàn)在出云國境內(nèi)?難道要打仗了?不可能啊,兩國最近局勢挺友善的。
況且,真要打仗,出云國也不會讓種花家戰(zhàn)機編隊,完完整整橫穿自己整個國土。
刺眼的耀光,猶如新生朝日。
光芒接二連三,在海平面盡頭乍現(xiàn)!
尖銳的防空警報突兀而來,海灘廣播用十余國語言,警告周邊游客遠離大海撤到室內(nèi)。
“海嘯來了!”
不知是誰帶頭扯了一嗓子,很快,種花家語就被轉(zhuǎn)成各種語言,在游客之間滋長恐懼。
腳下大地傳遞而來的微微震顫,也把這種情緒無限放大。
“跑啊!”南宮拽起還處于懵逼狀態(tài)的陸光,沒命地往酒店飛奔。
……
混亂之下,陸光記不清自己怎么回到酒店,怎么找到父母,又是怎么被人潮擠散。
所有人都驚慌失措,他們搶奪一切交通工具,爭相撤離災(zāi)難波及范圍。
那么海嘯來了么?沒人知道。
因為天空出現(xiàn)一圈無比廣闊的銀色光環(huán),籠罩之下,數(shù)百平方海里的海水驟然蒸發(fā),連同海洋生物,就這么憑空消失,露出干涸死寂的大陸海床。
圓環(huán)籠罩范圍之內(nèi),周邊海水竟然無法流入其中,就像有堵看不見的高墻將空間禁錮。
與父母失散以后,陸光跑了好久,跑到實在是跑不動,他只好拖著快抽筋的雙腿,沿著主干道往內(nèi)陸走。
越來越多戰(zhàn)機和武直編隊從頭頂飛過,其中還夾雜著十來架陸光從未在軍事雜志中見到過的飛行器。
他忍不住回頭望向身后,天空那圈光環(huán)正快速向西邊推進,有什么東西正在跟種花家以及出云國的空軍交戰(zhàn)。
很明顯,兩國空軍處在絕對劣勢,飛機一架接著一架,仿佛昨夜夏日祭上盛開的煙花,不是在空中爆炸解體,就是拖著滾滾濃煙墜落近海。
陸軍不知從哪一下子冒出來,坦克、裝甲車、火箭發(fā)射車、士兵……它們簡直像是早就在附近蟄伏了許久一般,奮不顧身地沖向大海那邊未知的敵人。
出云語陸光一竅不通,士兵們也對這個小屁孩置若罔聞,他們頭上戴著全封閉式金屬面罩奔赴前線。
“沒人會停下來幫我?!毙∧泻?nèi)心絕望已經(jīng)抵達臨界點,一切都來得那么突然,那么匪夷所思。
上千個直徑在5-10米間的空心圓環(huán)開始在陸地顯現(xiàn),它們所過之處,無論原先存在過什么建筑物,都會在頃刻間連同大地一塊被壓扁。
先前趕往沿海的部隊腹背受敵,轉(zhuǎn)而向他們來時的街道地毯攻擊!
一個出生在幾十年沒經(jīng)歷過大戰(zhàn)亂國家,只有十二歲的孩子何曾遇到過如此可怕場景?
他眼睜睜看到,火箭彈把逃命的人群炸得尸骨無存。
也看到幾十噸重的主戰(zhàn)坦克,被不可知的力量卷到半空碾碎爆炸。
這……這是末日來嗎?
“爸爸,媽媽……”陸光腦子停止了思考,站在街上會被子彈打死炮彈炸死,躲到房子里也可能被光環(huán)壓成肉泥,怎么做都難逃災(zāi)厄。
近海艦隊放棄阻截那道最先出現(xiàn)的巨型光環(huán),轉(zhuǎn)而發(fā)射導(dǎo)彈直擊他們曾立誓守護的國土!
轟——
比春節(jié)放炮震耳千百倍的炸響,陸光甚至來不及任何反應(yīng),便被身旁因爆炸沖擊波震斷的建筑水泥墻板撞飛。
他被壓在廢墟之下,耳朵鼻子都在往外滲血,除了背氣嗡鳴聲什么也聽不見。
地面?zhèn)鞑ザ鴣淼恼鸶性絹碓綇?,上邊掩埋他的重物也越來越多,三角生命地帶正在不斷縮減。
睡意像一條跗骨的毒蟲,蠶食著男孩的意識,他明白自己大概快要死了。
沒人會來救他,人們都忙著逃命,軍隊敵我不分無差別射擊。
廢墟渣土里,空氣稀薄得每吸進去一口,都會被彈出來三分之二。
不行了,眼睛累得睜不開,全身力氣正在迅速流逝。
……
“堯光?!?p> 有個女人在腦子里呼喚?小男孩稍稍清醒,但他不叫堯光啊。
嘩啦——壓在身上的重物突然統(tǒng)統(tǒng)掀開,它們被人變魔法似的,懸浮在掩埋坑周圍。
“喲,小屁孩還好吧?”
一名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彎著上身俯到陸光面前。
“哦對,出云國的人聽不懂種花家語?!蹦侨俗灶欁哉f道,然后轉(zhuǎn)頭向旁邊橫七豎八躺著的陸軍士兵罵道,“看你們干的鳥事,人孩子兩條腿都叫炸沒了!”
好刺眼的晨光……小男孩勉強睜開眼睛,迎著光線看到那名文縐縐的年輕人,鼻梁上戴著跟自己同一款眼鏡。
男孩竭盡全身力氣,朝那個男子抬起右手僅存的三根手指,喉中嗚咽聲微弱:“救……我……”
年輕男子眼神一凜然,表情驟然嚴肅無比,他點了點頭,卻并未馬上施以援手。
“先幫你討點利息?!蹦凶又逼鹕硗蛭鞣?,慢慢摘下眼鏡。
頓時!
什么都沒了!
天空中突然出現(xiàn)的龐大光圈沒了;
上千平方海里大海沒了;
軍隊、艦船、那片陸地全沒了!
宛如它們從未存在過,只剩下漆黑的,永遠看不見對面的虛無地帶。
男孩心中,沒有出氣的快樂,更沒有大難不死的僥幸。
腦中只剩下唯一一個聲音:如果今天是末日的開端,那么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還有他的同類,一定是災(zāi)厄的根源。
……
堯光!
堯光!
“嗯?又是那個女人的聲音,是在叫我?”
“對,她是在叫我,現(xiàn)在的我。”
被嗜極體頂膝沖撞陷入迷亂狀態(tài)的一瞬,堯光聽見琉璃呼喚,將他從記憶回閃中拉回現(xiàn)實。
爆燃之軀如同流金色星砸落廢土,墜落坑中心,高溫沖擊將沙石灼成滾燙的熔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