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女子
新房一月不得空閑,所以女子歸寧不得在娘家留宿,這是規(guī)矩。梵芩和岑昱夫妻二人在同趙懷嵐母子三人用過午膳,梵芩又回了沁鳶宮小憩了片刻,岑昱被梵擎梵彥拉著去下棋了。
看著時辰差不多,岑昱才得以擺脫了那纏人的兄弟倆到沁鳶宮喚梵芩回府。早間沒睡足,梵芩午歇倒是睡得好,岑昱來時,就已經起了身收拾妥當了。岑昱入殿時就已見著梵芩從內殿出來,正是一幅要去尋他的樣子。
“可睡好了?”岑昱接住了撲過來的梵芩,低頭詢問。
一在懷中就不安分的梵芩蹭了蹭岑昱的側臉,應道:“睡好了,今日晚膳想去同春樓?!?p> 岑昱伸手接過瑯月遞來的披風一邊給梵芩系好一邊答道:“好,不過時辰尚早,可要先去塵林閣看戲?”
還沒到時辰就開始惦記著晚膳,也只有閑的發(fā)慌才會如此,瑯星瑯月看著自家主子日漸“墮落”,又看著對自家主子慣得無邊的男主子,又是一眼對視,在對方的眼里,都看見了無奈。昔日忙的腳不著地的大乾護國長公主,如今嫁了人反而如還在閨中的小姐一般閑散,也不知是些什么道理。
一行人先到了永福宮向趙懷嵐辭了別,自是耐不過母兄的熱情又收了一堆回禮,將來時裝禮的馬車又給裝滿了回府。
左右閑著無事,晚膳也還早,兩人就去了塵林閣看戲,倒是也走運,又碰上了難得出演的一出戲。
兩人依舊尋了之前那間雅間入座,梵芩端著熱茶正瞧著底下熱鬧,一打眼就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吊兒郎當看似風流,不是遲蘇又是誰。只是那身邊,卻又跟了個貌美女子,兩人看似相熟得很。遲蘇正說這些什么,那女子拿著錦帕掩唇而笑,跟在遲蘇身邊上了樓,那情形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友人。
若是放在之前,梵芩不會理會這些不關自己的事,但如今自己身邊的瑯星與遲蘇,那是公主府和岐星樓都知曉的,真由得他腳踏兩條船,梵芩自認做不到,欺到自己身邊人了,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觀,遂支開了瑯星又喚了煦衍前去叫人過來。
不過一會兒,煦衍就帶著遲蘇進了雅間,隨后就將門關上退了出去。
“兩位好興致,新婚燕爾的跑來這兒看戲。”遲蘇說著自然的坐到了桌前給自己倒茶,神色并無被抓包的窘迫。
只是那茶還未入口,就被岑昱奪了去放在了桌的另一邊,梵芩挑挑眉不做言語,遲蘇不敢惹岑昱,卻是敢跟梵芩說道的。
“這就是你們府上的禮么?將人請過來卻連茶都不給喝!”
梵芩慢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茶,隨后看著茶杯中的波蕩的茶水回道:“茶可以喝,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
遲蘇當然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這話一聽便知是何意思,能在他剛落座不久就將他叫了過來,自然是一開始就瞧見了他,那自然也瞧見了他身邊的人,一想這夫妻倆的這番言行,便不奇怪了。這要是換了旁人,怕是直接派人去查再審,這把他自己叫過來直接問,反而是信任之舉。
遂開門見山說道:“那女子是我義兄的妹妹,我們三人一同長大,此次前來京都游玩幾日,那義兄有事去辦,讓我照顧一番,過幾日就來接她,今日她說想看戲,我便帶她來了,巧的是剛好碰見你們了”。
說的倒是也詳細,梵芩將那茶又端過來放到了遲蘇的面前,但手卻是不松,問:“你可告知瑯星了?”瑯星若是不曉,看到了也不知要作何感想,那小脾氣一上來怕是鬧到人家姑娘那去都尚未可知。
“這兩日她都未來樓里,我也不好去你們岑府找她,本打算這兩日尋個機會跟她講的?!边t蘇自也知瑯星脾氣,但奈何人家夫妻新婚三日未過,他又怎么好來?
“這人的心啊,只有一顆,給不了兩個人,若沒那份心思,就處理得好一點兒,別顧了一個又傷了另一個?!辫筌怂砷_了茶杯,看著底下戲臺上正“咿咿呀呀”唱的高昂的戲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
“自然,”遲蘇應了,將那杯茶端起抿了一口后就起身告辭:“那我就不打擾兩位雅興,先回自己的地兒了”。
梵芩點點頭,遲蘇就退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雅間。雅間內的女子看戲看的入迷,但也注意到了回來的遲蘇,一時高興的與他分享剛剛遲蘇錯過的精彩之處,但遲蘇卻是在思索些什么,心不在焉的應著。
女子顯然也察覺到了,漸漸減了些興致不再言語,時而看著戲臺時而看著遲蘇,眼神流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用瑯星的話來說,那就是準沒存什么好心思。
這廂的梵芩顯然也是被這事兒攪得沒了一開始的興頭,不一會兒就說要走,岑昱一向是萬事順著梵芩,自然就帶著人離開了塵林閣,去逛了逛一旁的鋪子后就去了同春樓用晚膳。
但梵芩腦袋里一直想著之前看到的女子,那女子給她的感覺,總有些不太對勁,哪怕只是遠遠地瞧了一眼。
瞧出梵芩的心不在焉,岑昱也知是因為之前那事,一邊為梵芩布菜一邊說道:“萬事自有它的走向,再怎么想也只是徒增煩惱,先用飯。”
此話有理,梵芩本也不是愛糾結無頭緒之事的人,遂安心用了膳。飯后兩人欲乘車回府,卻又瞧見了正在下馬車的遲蘇和那女子兩人,不巧的是這次瑯星剛巧也在,將遲蘇攙那女子的畫面瞧了個正眼,一時人都楞在了原地。
那廂的女子平穩(wěn)下了馬車后對遲蘇道了聲謝,遲蘇點點頭側開了身子讓她先行,這一側身抬頭,就對上了瑯星的呆愣的目光。遲蘇眼中霎時劃過一瞬不安,忙跟那女子說了句什么就朝岑府馬車這邊快步走了過來。
而那女子溫順的應了遲蘇的話后看著岑府馬車的方向,垂下了眼睫,只是那手中的錦帕,捏的比之前緊了些。
梵芩見狀搖了搖頭,與岑昱一同上了馬車,瑯月面露擔憂的看著瑯星,卻也被煦衍給推上了后面的馬車?,樞强粗蜃约鹤邅淼倪t蘇,一個轉身也跟著瑯月上了后面的馬車,直讓車夫駕車不用管旁人。
自己的侍女不愿與那人說話,梵芩自也不會強求,且這事兒她早就與遲蘇說過,應下了卻還與那女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親近,別說瑯星了,她自也沒什么好臉色給他,遂吩咐煦衍只管駕車便是。
于是兩輛馬車就這么與遲蘇擦肩而過絲毫不帶停留,那車簾都未曾動過一分,恍若未聞遲蘇喚的那幾聲“殿下”和“瑯星”。
但梵芩的馬車在路過那女子站的地兒時,卻掀了一角的簾,巧得很,看見了那女子眼中濃厚的妒意,梵芩放下了簾角神情淡漠,岑昱將那被風吹涼的小手裹入了自己大手,梵芩向身側之人抬眼瞧去,神色稍稍緩和了一些。
而后方的馬車中本是活潑的瑯星卻不發(fā)一言,冷著臉坐在那一動不動,瑯月見狀也搖搖頭,無奈的將瑯星剛從眼中滑落的一滴滾燙的淚拭去,將人摟入了懷中輕拍著背安撫。
岐星樓出來的人都是淚比金子貴,瑯星瑯月雖在岐星樓習得不多,但也有那一身傲骨,哪怕是落淚,都不發(fā)一言不出一聲?,樤露?,她能做的卻也只有那么多,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旁人插手只會越來越亂,這她也懂,所以能給的,只有一方錦帕和一個懷抱。
馬車行到了岑府,梵芩被岑昱抱下了車,就去后面牽了剛下馬車的瑯星走在前頭入了府,岑昱看著梵芩背影默默的跟在后面,煦衍和瑯月也靜悄悄的跟著。
拉著自己的手帶著涼意,卻依舊讓人無比心安,如同七年之前一樣?,樞堑男闹械纳陨院檬芰艘恍?,見著臉色比自己還冷的梵芩,盡力緩和著情緒開口道:“主子,此事讓婢子與他自己解決吧,婢子不想再給主子添麻煩了”。
聽了此話梵芩又將手握緊了些,看著前方被燈籠照的明亮的路,將在塵林閣的時候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同瑯星講了,末了又加了一句“你放手去做你想做的,有什么事主子我替你擔著”。
“謝主子!”瑯星輕聲應了。這句話,也是何曾熟悉,初入宮闈時她膽小甚微,因為有了這句話,她才敢去放手做哪些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因為有了這句話,她才敢在那些毒物之間穿梭練就了一身制毒的本事,只是為了有朝一日她也能保護那個護著許多人的女子。
自己也確實成為了自家主子的左膀右臂,成了不可或缺的小婢女......她能做的好像只有那么多了。因為她的主子強大到不需要人保護,只需要有人同行,而她也做到了。
“去吧,記得早些回來,我等著你給我講今日你遇到的那個賣貨郎?!辫筌苏f著頓了步子,抬手拂開了瑯星額上被微風吹散的碎發(fā),又扶正了些那支有些歪斜的簪子,末了溫和一笑,像是在叮囑出門玩耍的女兒。
瑯星應下,行了禮后轉身向馬廄走去了。梵芩看著那個嬌小卻異常堅毅的背影,目光沉沉,直到瑯星走過了轉角,才側頭看向了身邊的男子。兩人相視一笑,并肩往主院去了。
“這天明明已經如此冷了,卻還要讓人的心也冷下來。”瑯月話中含著冷意,意有所指。
旁邊的煦衍打了個冷顫,莫名覺得自己都有些被含沙射影到,忙帶著討好的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般......”
得,又得了一個白眼!煦衍只覺自己有些太可憐了,每次女主子有什么事自要得一個就算了,現(xiàn)在連瑯星有事他都要得了!煦衍不由得瞧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沉沉一嘆,太冷了吧!
自岑府而出的馬和那面色清冷至極的清秀女子,一路風馳云走到了南明街的岐星樓,女子下馬將馬繩往前來牽馬的小廝手中一扔,便帶著一身的冷意走近了樓內,徑直走向了四樓靠街的那間房。
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瑯星將門推開,入眼卻不是一人,而是兩人。
屋內女子衣衫不整側倒在地,貌美的臉上梨花泣雨好不惹人憐惜,男子的面色不如同往常那般或風流或正色,而是帶了些潮紅,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些什么,那平日里拿細針都不顫的手如今卻在微微抖動。兩人看見門口的瑯星俱是一驚。
這一幕入眼,瑯星便大致明白了些什么,冷靜的抬步進了屋,拿起桌上的一杯冷茶就潑在了遲蘇的臉上,又從袖中拿出一個極小的瓷瓶,倒出一顆小藥丸上前塞入了遲蘇的嘴。
收了瓷瓶后看著地上仍掛著淚珠的女子,心中冒出一股氣,又拿了桌上的茶壺走上前,居高臨下的將冰冷的茶水一點點淋在了女子的臉上。
冬日里的天沾了點冷水都覺凍手,更何況這這一壺的冷茶盡數(shù)澆在了臉上,濺到了平日里細心呵護著的嫩白皮膚上。女子倉皇逃竄,但卻是被散落的裙裾絆住,逃不過瑯星的步步緊逼,只能連聲尖叫怒罵,待瞧見了瑯星身后的遲蘇,又慌張的改換面貌,極為可憐的喚著“辭哥哥”。
女子的尖叫怒罵之聲遲蘇聽得絲毫不漏,也一臉不可置信,這會兒再聽那聽了許久的稱呼,莫名覺得有些刺耳,瑯星的行徑他未阻止,只這么看著她撒氣。
直至一壺茶倒完,瑯星才將茶壺放下,冷眼看著地上狼狽的女子道:“這等下作的事你做著不惡心嗎?”
女子忽而一笑,緩緩站起身,理好了自己的裙衫,像是聽了什么笑話一般道:“你不過是半途來的低賤女子,跟了一個好主子,就以為自己高貴到哪兒去了嗎?”
“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得到他嗎?”瑯星抽出錦帕擦著自己剛剛不小心弄濕的手,冷聲言:“我若要你死,不過也是一顆藥的事,你以為在這里,你能說上話?”
一時屋內寂靜非常,女子的目中閃過一瞬驚懼,求助似的看著遲蘇,但遲蘇依舊不言語,那臉上的潮紅,也退去不見,只是那濕了的臉龐和衣襟,看著還是有些狼狽。
勤小漾
發(fā)展發(fā)展星月的感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