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帝薨！霓裳斷！

　　蘇莫冷漠地看著楊玉，雙眼突然冰寒無比。

　　“所以說，本座徒弟被逼著嫁人，也有你的功勞？”

　　“是又如何，若無你的阻攔，今日李幼魚必然會敗在殷天霄的手上，到時候，李幼魚自然要嫁給殷天霄，哪怕她死了，尸體也要送到大乾皇朝去！”

　　“天下所有人都會知道，堂堂大唐天子，生生逼死了自己的公主！”

　　楊玉緩緩站起身來，直視蘇莫。

　　到了這時候，她已然沒有需要懼怕的東西。

　　事情失敗，一切不復(fù)，她的復(fù)仇也徹底宣告失敗了。

　　如今心如死灰。

　　“李幼魚一死，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整個大唐，盡皆亂作一團(tuán)，再無力與大乾相抗衡，盡在我的掌控之中！甚至于因為強(qiáng)逼李幼魚致死，大唐會徹底得罪青蓮劍宗，到那時，與大乾里應(yīng)外合，足以覆滅大唐！”

　　“即便有地劫境又如何？在兩國國運(yùn)之戰(zhàn)中，地劫境也翻不起浪花！”楊玉怨毒說道。

　　“妖女！最毒婦人心，說的便是你這般的妖女，若此事無蘇道友阻攔，我大唐億萬子民，豈不是因你一人之心而生靈涂炭！”

　　“就因為你一人怨恨，難道要牽連大唐億萬子民的幸福？”李建德聞言大怒，若非蘇莫在面前，他早就將楊玉一掌拍死！

　　楊玉頓時大笑起來，臉上滿是不屑笑容，“若說我心狠毒，那李玄基呢！”

　　“大唐億萬子民的幸福便是幸福，那我呢！我楊玉一人的幸福便不是幸福了？若不是因為你李玄基，我怎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今日事，本是他之錯，與我何干！”楊玉道。

　　李建德一聲暴喝：“滿口胡言，皆是詭言！今日，我必饒不了你！”

　　說罷，李建德猛然抬起手，手中靈氣爆發(fā)，想要一掌擊殺楊玉。

　　“等等，老祖，不可殺！”

　　“等等！”

　　一聲是李玄基出聲，一聲卻是蘇莫出聲。

　　李建德停住手，一腳將李玄基踢開，“此事與你牽連甚多，皆因你而起，你也有資格出聲？”

　　李玄基癱軟在地，拉住李建德小腿，痛哭流涕。

　　“玄基為大唐皇室罪人，楊玉罪孽，玄基愿一力承擔(dān)?！崩钚嗫喟蟆?p>　　昔日大唐統(tǒng)治者，一脈天子，創(chuàng)造大唐前所未有的七十年盛世的李玄基如今竟脆弱得如同嬰孩。

　　就連李幼魚看得，都一陣悲戕。

　　只因，他是她父皇！

　　昔日種種，遁入腦海之中，終究化為一聲輕嘆。

　　李建德氣地臉色鐵青，不過想到剛才蘇莫竟然也出聲阻止，這才問道：“蘇道友為何阻止？”

　　蘇莫瞧著地上痛哭流涕的李玄基，還有一旁心如死灰的楊玉，終究是嘆息一聲。

　　“一步錯，步步錯，總得有人承擔(dān)罪責(zé)?！?p>　　“罪責(zé)在誰身上，早已不重要，但兩人都難辭其咎。”

　　“修道者雖然修的是道，但亦需紅塵煉心，與凡人無異。”

　　“今日，本座給你們兩人一個機(jī)會，證明自己的本心?！?p>　　蘇莫冷淡地道：“楊玉，你說你一身苦難皆由李玄基而起，若本座給你機(jī)會，你可愿殺他？”

　　楊玉極盡怨毒之神色，看向李玄基，道：“求之不得！”

　　蘇莫復(fù)而對著李玄基道：“你說你愛楊玉，愿為其傾盡一切，如何證明？”

　　李玄基突然怔怔地看著蘇莫，卻發(fā)現(xiàn)蘇莫的眼神中沒有任何的波動，如一座萬年冰山，永世不化。

　　他知道，蘇莫絕不會因為自己的哀求而憐憫，就如先前擊殺墨縉一般，從未有半分留手。

　　細(xì)細(xì)想來，李玄基突然站立起來，整理著自己的衣冠，昂首挺胸。

　　“朕之前半生，雄姿英發(fā)，殫精竭慮，開大唐盛世，后十年，卻如同半生，知世間情意，恩怨斷腸！”

　　“朕絕不后悔?！?p>　　“既然玉妃想要殺朕，那朕這條命！”

　　“還你！”

　　“以證朕心！”

　　李玄基突然一聲大喝，一身氣息陡然狂暴，頭頂天子劍意生生作響，有皇龍九道，人劫之力亦如皇龍怒吼。

　　但那怒吼聲中，卻帶有悲意。

　　李玄基一聲悲喝，與十道皇龍齊鳴。

　　竟有說不出的悲涼之意。

　　“父皇?！?p>　　李幼魚靜立在一旁，靜看李玄基悲吼。

　　李玄基突然輕聲笑道：“幼魚，別怪朕，朕之心已去，為了心愛的女人，朕可以親手逼迫女兒比武招親，亦可使朝綱大亂，人心不聚。”

　　“實在是因為，情之一字，太害人?！?p>　　李玄基大笑起來，突然抬手，手掌如刀，直入胸膛，傲然自戕！

　　大片鮮血流出，也將諸多煩惱拋卻。

　　此刻后，身前事，如過往云煙。

　　大唐皇城上，突然有一道巨大皇龍自深宮中探出，立于皇城之頂，朝天怒吼三聲，而后轟然碎裂。

　　消散于無形。

　　比武場中維持秩序的老太監(jiān)突然一愣，渾身冰冷，面露悲意，跪于地上。

　　“帝薨！”

　　“帝薨！”

　　“帝薨！”

　　連呼三聲。

　　場中無數(shù)百姓似有所感，抬頭望天，看著天空中消散的皇龍。

　　他們明白了。

　　曾經(jīng)坐鎮(zhèn)大唐百年的唐隆宗，歸天了。

　　眾民皆跪于地，目送李玄基歸天。

　　畢竟十年前，那時的大唐，可謂七國之內(nèi)最強(qiáng)！

　　李玄基的身軀緩緩倒塌，李建德無奈地看著漸漸冰冷的身體，輕聲一嘆。

　　他自然無法怨恨蘇莫，一切都是李玄基自己的決定，若是不愿死，他怎么說也要和蘇莫過過手。

　　只是，他想到李玄基當(dāng)真會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女子去死！太荒唐！

　　如今李玄基選擇自戕，也還了大唐動蕩十年的因果。

　　蘇莫目送李玄基死去，而后看向一旁的楊玉。

　　楊玉早已呆愕，眼見著李玄基傲然赴死，心中五味雜陳，說到底，除了那一晚，讓楊玉的心徹底冰冷，除此之外，李玄基從未虧待過他。

　　除了先前皇城上，李玄基曾因楊玉出聲逼迫李幼魚繼續(xù)比武，出手打了楊玉的臉之外，再無任何過分舉動。

　　可見真情。

　　蘇莫搖搖頭道：“你無需因為李玄基的死而心有愧意，他的死，本是定數(shù)，強(qiáng)要女子身體，又錯殺你的夫君，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早已該死，只是因為他身份特殊，多活了十年而已。”

　　“不過，他的死，并不只是因為還給你，同樣也需要還給這十年來，因他而枉死之人，我只想知道，如今你是否如意？”

　　楊玉怔怔地蘇莫，突然跪在蘇莫身前，放聲大哭：“多謝蘇公子！楊玉此生無以為報！愿死后化作殘魂，為蘇公子護(hù)臂?！?p>　　十年地獄生活，即便無盡榮華，一呼百應(yīng)的權(quán)力，都不曾改變楊玉恨意，可見仇恨之深，對當(dāng)年端王情感之切。

　　若非一步錯，或許楊玉才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嫁稱心郎，在這世間，本就難得。

　　說起來，楊玉的錯并不在她自身。

　　但...

　　死，不可更改。

　　蘇莫將一柄長劍遞到楊玉眼前，道：“若你不忍出手，我可以助你，至于死后，落了黃泉，尋了端王，記得一起投胎，做一對鄰居。”

　　“十?dāng)?shù)年后，可得正果?！?p>　　蘇莫突然輕笑一聲，口中默念，運(yùn)起傳音之術(shù)，在楊玉耳側(cè)道：“說起來，你的一命，單換了大唐一位天子的命，也不算虧?！?p>　　楊玉頓時怔怔地看著蘇莫，不知蘇莫口中何意，不過既然李玄基已死，一腔仇怨也緩緩散去。

　　“謝公子意，楊玉身子卑賤，不敢污了公子之手?！?p>　　說罷，楊玉接過劍，翩然輕舞，化作霓裳羽衣之舞。

　　自刎于地。

　　自此，一世紅顏，百年后，化作枯骨一堆。

　　此間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