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湖。
靈犀湖應該算得上是木家村最美的地方了。
心有靈犀一點通,月華傘下最溫柔。
這里是情侶們晚上約會時最喜歡來的地方。
我并不喜歡來這里。
因為很顯眼,那些個情侶們卿卿我我的,看著很鬧心。
但是葉楓喜歡。
他是我的男友,從我十一歲開始,準確來說,是我第一次中考失利開始。
他不是木家村的人,是寄居在云海城親戚家的。
他也沒說他是哪的,我也沒問。
我明天就要離開了,我們就約了在這里道別。
我到了的時候他已經就在那等著了。
他很帥,也很高。十七歲,比我大三歲,一米八的個子。
他的容貌有時候連我都羨慕。
睫毛很長,像一把小刷子一樣。
眉毛是天然的黑,也不是很長,正常的一字眉。
都說薄唇的人薄情,可他偏偏有一雙深邃的眼睛,看過來的眼神里滿是深情。
他看到我過來,就朝我喊道,“小木邇?!?p> 然后長腿幾大步地跨過來就到我的跟前,長臂一伸,將我撈到懷里緊緊地抱住。
我很矮,一米五的個子連他的領口都夠不到,這么抱著簡直能把我悶死。
我不懂他為什么喜歡抱我,可能是因為年紀還小。
我好幾次跟他說了別抱太緊,但他總是控制不好力道。
等到我實在快要窒息的時候,他終于把我松開了。
他問我為什么這么晚才過來。
我們約了七點,現在七點一十。
我騙他說,剛剛家里晚飯煮晚了。
我并沒有告訴他曾祖母的事,也很少跟他提楊神算,甚至沒怎么說神童的事。
我怕他像看怪物一樣看我。
而我一點都不擔心他發(fā)現我瞞著他,因為村里一般不會和村外的人說這些,他們認為這是他們的福祉。
我也沒有跟他說,我沒吃晚飯。
不過我不擔心被拆穿。
來時路過一家零食鋪我去吃了幾口糖,并不餓。
從小,撒謊就是我的天職一樣,我做得一向滴水不漏。
我們如往常一樣,靠坐在靈犀湖邊的石椅上看月亮。
一言不發(fā),是我們彼此的默契。
平日里我們都太忙了,真正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很少。
休息的時候又很疲憊,所以誰也不愿打破這一刻的寧靜。
新月漸漸亮堂,掛上枝頭,我們起身,他送我回去。
路上,我們聊了很多。
可能是因為就要分離了,我們都走的很慢。
他問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說,“再看吧,我還小?!?p> 我是還小,而他已經快到高三了。
他溫柔地揉了揉我的腦袋,輕輕嗯了一聲。
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這個年紀已經過了變聲期,他的聲音沒有特別沙啞,反而很溫潤,跟他的人一樣溫潤。
當年玩游戲他向我表白的時候我沒答應,后來聽說我哭了,給我打了個電話,我就被他好聽的聲音給勾走了。
后來又被他的美貌給勾走了。
唉,真是丟人。
路程不遠,我們還是很快就到了家門口的巷子了。
他突然把我按到墻角,眼睛盯了我好久。眼神里沒有平時的溫柔,反而有些狂熱。
我并不懂,只感覺他噴灑在我臉上的氣息很沉重,很燙。
按在我肩膀上的手力氣好大,弄得我有點疼。
我委屈地看著他,卻看到他將頭埋在我的肩膀上。
感覺著他一陣接一陣的喘息撲在我的脖頸間,將我的肌膚打濕。
終于,他將我放開了。
跟我說了句再見,就轉頭離開了。
回到家里的時候,燈差不多都關了,只剩下進門的一盞暗黃的燈。
簡直像拍鬼片似的,還好我已經習慣了這燈光了,我屋里也有這么一盞。
外婆她們都睡下了,我躡手躡腳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打開電腦,登上我的聊天賬號。
一堆信息就跳了出來。
“木邇,你明天要走了?”
“木邇,要不要人送你?”
“木邇,明天幾點?我給你搬東西。”
……
都是畢業(yè)班的幾個同學。
他們都考上了,而我——
交了“白卷”。
滑到最下面,看見只有三個字。
“小耳朵?!?p> 是“沐辰”發(fā)來的。
“沐辰”是我的網友,打游戲時候認識的,當時我開了兩個號,第一個號認識了“沐辰”,第二個號,認識了“星夜”,也就是葉楓。
有點尷尬的是,游戲里我叫“沐耳”,和“沐辰”有眼緣,所以他是我游戲里的cp。
這個事,我沒敢跟葉楓說。
他就是個醋壇子,連我?guī)湍型瑢W解題都會吃醋,更別說這個男cp了。
我回了一句,“在?!?p> 雖然很晚了,但是那家伙和我一樣是個十足的“夜貓子”,所以我也很快的收到了他的回復。
“沐辰”很開朗,就是話多。
無聊的時光里,我們聊了今年的升學考,聊了學校,聊了人生,聊了未來。
又是一個不眠的夜晚。
好在我昨天已經收拾好行李了,只要走前再清點一遍行李就好了。
我從衛(wèi)衣的大口袋里掏出“老蒜子”給的幾包藥劑,心里總悶悶的。
我今天走的早,五點的時間,也不好意思叫他們來送。
一個人煮了早飯,將餐具都擺好,扒拉了兩口粥就拖著我的行李箱出了門。
我的行李不多,就六套衣服——春夏冬各兩套,聽說那邊沒有秋天就沒帶秋天的了。
此外,還有一臺筆記本、兩本書,書籍是哲學類的,是我喜歡的兩個國外作家寫的。
我翻了很多遍,不過沒敢將他們翻皺,皺了我會心疼。
早晨沒有接去車站的車,行李箱就一路被我拖拽著走了很久。
沿途走過昨天的靈犀湖,但是沒有路過谷后山,不是一個方向。
終于走到了車站。
行李箱總算可以歇一歇了。
而我還要站著等。
說是車站,其實就是在馬路邊,插個木做的牌子,上面寫著幾個大字:“接客上車”。
也沒有個可以歇腳的地。
早晨的車一般會晚十分鐘,我運氣比較好。
那車子讓我在木家村多待了半個鐘頭才慢悠悠地過來。
我拖著行李上車,在車上找了個中間點靠窗的位置落座。
車子往木家村里開去。
我才知道,剛剛等的那個地方是第一站,離目的地最近的一站在谷后山背面。
然而他們只告訴我這第一站。
我也得緣多看了幾眼木家村——早晨霧氣朦朧的靈犀湖,我經常跑那摘果子的谷后山,還有那山腰下的大湖。
就是看不見玉兔橋,還有玉兔橋邊上的曾祖母。
等車快開到山后那村里的最后一站的時候,我透過車窗看見遠處有一個佝僂的背影。
老人穿著件土色的大衣,腦后有好些白發(fā),行走間有些龍鐘潦倒。
路過時我想看清是誰,卻發(fā)現他已經轉了身。
而我最后的視線里,也只有那幾許白發(fā),和他身上那件土色的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