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得一個早晨劉煜然沒有打電話給趙小安,趙小安似乎暫時回到了原生的生活里。
六點半醒來,睜開眼睛看到窗簾上金色的太陽光線,暖暖的,她感覺自己的頭腦在那一刻是得到安寧的,心情也是平靜甜美的。
她看著窗簾上的蝴蝶和蜻蜓,那兩只仿真昆蟲是她花一百一十六塊在華宇禮品專柜買的。雖然她那時候工資只有一千塊不到,但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她總是能不惜重金,她喜歡它們那真實有生命的樣子,它們一年四季停留在印有藍天白云和綠色草地的窗簾上,和窗簾上的各種毛絨小動物自成一家。
趙小安的春天一直在她的窗簾上四季常青,為她增添了很多樂趣和美好的心情,她流連在她的春日世界里不想起床,她看著劉煜然從遠方向自己走來,帥氣陽光的臉上有著善良溫暖的笑容?,F(xiàn)世安穩(wěn),歲月靜好的樣子,她好希望一切是真的,而且能夠長久不變。
這一天的天空很藍很藍,藍得那么不規(guī)矩,像是電影里切換的場景。
太原的天一向都是灰蒙蒙的,空氣中能聞到煤灰的味道,冬天供暖后味道會更濃重,如果是前幾年,白衣服就像吸塵器一樣,半小時之內衣服的邊緣部分就會變成黑色,而且很難洗干凈,雖最近幾年有所改善,白衣服也能熬得過幾個小時了,但依然無法看到藍天,如果有灰藍色的天就是最好的空氣質量了。
但這一天的天空真的很藍,純粹的藍,沒有云彩,也許夜里起過大風自己沒聽到吧,也許又是別的原因,不得而知。但趙小安覺得這一天挺神奇的,她走在熟悉的街道,空氣中似乎有無法琢磨的甜,可能是劉煜然昨晚叫自己“芒果”的原因。
趙小安又想起劉煜然,他說那么多話,她根本記不住,愛情里的人是被愛情甜到麻木的吧,反正一切都是甜的,無論說什么,做什么。
趙小安想起劉煜然說他已經(jīng)很愛很愛她,他說喝了酒會更想她,他說他要娶她,他說過的話不會反悔。她想起他睡著了都不要她掛電話,不停的叫著她的名字。
也許真的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會很怕下一秒她就會消失吧。趙小安讀不懂劉煜然的感情,但趙小安知道自己對他的愛,也很怕得不到他。
上班路上趙小安都在想著劉煜然,想起他說無數(shù)遍的“你真好”,想起他說每一遍含有的內容是不同的,想起劉煜然說他把她感受的淋漓盡致。
趙小安想起劉煜然說他想吃丈母娘做的面,突然覺得很害羞,覺得路上的人的眼珠子都盯著自己看過來,她想起劉煜然問她很多遍會不會喜歡他,會不會愛他,她說會的。
后來的幾天,劉煜然打電話之外,又多了很多甜蜜的短信息,比如下面的這些:
“我又想你了!你真好!我愛你!”
“我又想你了!親愛的!葫蘆娃愛芒果!
“芒果好甜!好想你!我想吃!”
“我非常想你!你是我的!”
“小安,你真好!我真的好想你!你是我的!”
“我準備上飛機,有些晚點,你時刻在我心中,有你我很滿足,我愛你!”
“我喜歡你的溫柔可愛,純情,善解人意,你很完美!我愛你!”
“你是上天的恩賜,我愛你!”
……
其實趙小安也很多甜蜜的話在心里,但無論劉煜然發(fā)來多甜蜜的話她回復他的卻只有“知道了”三個字,或者“謝謝”兩個字。趙小安真是神奇的人。
雖然趙小安沒敢說一句喜歡和想念,但那段時間,趙小安覺得自己是泡在蜜缸里的,滿嘴滿眼滿耳朵的蜜,渾身上下沒過頭頂?shù)拿郏鸬侥仯鸬铰槟?,甜到窒息,她感覺自己沒有了思考的余力。
趙小安像只兔子一樣拼命想要從蜜缸里跳出來,卻覺得越陷越深,越跳越無力,蜜缸的缸壁太滑了,蜜液太粘稠了,她只能被包圍。
有一天中午劉煜然打電話來的時候趙小安感覺他心情很不好,劉煜然說這次落榜對他打擊很大的時候趙小安的心頓時生疼。
她好想抱著他陪著他,她無法忍受他苦悶,無法忍受他不開心,她覺得我比他還要難過很多倍,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但她第一次對劉煜然說了“我想你”,她希望她的甜言能化解一些劉煜然心里的苦。
趙小安不知道劉煜然那里發(fā)生了什么讓他感覺到如此受打擊的事,但她卻能感覺到那一刻他是另外的一個人,一個她沒遇到過的人。
他不再說想她,卻隨意的說了一句話:“也許一個人過一輩子也是好的?!焙竺娴脑拕㈧先粵]有說出來,但趙小安卻能腦補出他后面的話。
趙小安被劉煜然這樣的話刺激到了。這樣的話就像蜜缸里倒進了一瓶醋,雖然不苦不辣,卻終究不是純粹的甜了,這樣的味道讓她清醒,她一個激靈從蜜缸里跳了出來,這樣一句話就輕易將她從甜蜜的愛情幻境里拉出來了,她咀嚼著這句話,似乎看到劉煜然一點點離她遠去。
趙小安對自己的敏感多思無能為力。她想忘記這句話,可她做不到。她以為劉煜然晚上會打電話給她,但沒有。她覺得他最痛苦難過的時候應該讓她分擔,但他也沒有。
趙小安給劉煜然發(fā)信息問他在哪里,劉煜然沒有回復。趙小安越來越清醒,也越來越難過。這樣的晚上失聯(lián)讓她覺得時間漫長的無邊無際。
趙小安背靠著那個曾經(jīng)裝滿甜蜜的蜜缸傻坐在地上,她能感覺到后背的絲絲清涼,也能感覺到地板下升起來的陣陣寒意。
趙小安骨子里就是裝了太多煙花般的清冷孤寂,很容易跑出來并自行放大,那些成長路上經(jīng)歷的忽略,欺騙,生離死別,讓原本脆弱的自己更不敢太多期望和奢望,不敢相信太多美好,她雖然盡量保留了世間美好的部分,把那些悲傷和苦痛埋進了千年冰凍里,然而她終究是也被冰冷所傷。
太過冷清的人,不會心生怨懟,也不會輕易被溫暖,趙小安那么的清冷卻還那么的敏感,劉煜然那樣一句失意的話也許她是不該放在心上的,可她卻還是在意了。
第二天早上依然沒有劉煜然的消息,一整個上午趙小安都被電話鈴聲和手機短信的提示音搞得膽戰(zhàn)心驚,然而還是沒有他的消息。
吃午飯的時候趙小安才收到劉煜然的信息:“我有事情需要處理,有時間了給你電話,想你!”
她回復他:“好”。
趙小安以為劉煜然晚上會打電話給她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他沒有和她聯(lián)絡。
那天晚上,趙小安很晚時候才睡著,她夢到劉煜然不停呼喚她,不停找她,但她卻始終沒有看清楚他的臉。
第三天依然沒有劉煜然的消息,趙小安下班后去書店打發(fā)時間,可她思緒迷亂,怎么都看不進去,只好回家等他的消息。
回家的路上,趙小安終于發(fā)現(xiàn)銀杏的葉子已經(jīng)掉光了,光禿禿的灰白色樹干靜默在路邊,她不知道它們是否會思念葉子,但她知道自己萬分思念他。
等到晚上九點十三分,劉煜然打電話來,聽到他的聲音趙小安好開心,感覺他也在這三天里完全走出了工作失意的陰霾,他變回了從前的他。
趙小安問劉煜然事情是否已經(jīng)處理好,劉煜然回答說已經(jīng)解決并回到了陜西老家。
劉煜然又開始滔滔不絕的說想她,他說他想帶她回他的老家,看看他老家的樣子。劉煜然一次次問她一個問題:趙小安是不是劉煜然的媳婦。趙小安回答說希望是,劉煜然一次次問她會不會愛上他,她回答說應該會。
劉煜然熾熱真誠的情感讓趙小安很感動,但在她看來畢竟沒有見面,愛情還是沒法認定的,而且劉煜然心情低落的時候說過那樣的話,趙小安還是有很多顧慮的,她做不到他那樣熱情奔放,也做不到他那樣肆無忌憚的愛一個人。
那個晚上他們聊了很多,他們聊到見面的事情,劉煜然問趙小安希望什么時間見面,趙小安說盡快吧。劉煜然說回到BJ就安排見面,趙小安說好。
劉煜然還說如果趙小安看不上他的話他會很傷心的,趙小安安慰他說應該不會看不上他,他們還約定,如果有一方覺得不愛對方就以兄妹相處,不管如何,他們都應該是一輩子的哥哥妹妹。
劉煜然和趙小安依然是每天發(fā)信息,打電話,雖然劉煜然忙的時候會只是寥寥數(shù)語,但萬般相思都寫在了發(fā)給趙小安的短信息里:
“你好!想你!”
“你好!愛你!”
“親愛的!我想你!多么希望帶你到我家來!”
“早安!想你!”
“早安!愛你!”
“林妹妹!早上好!”
趙小安依然會回復他:“知道了?!钡紶栆矔貜退骸拔乙蚕肽?!”
趙小安早晨醒來看到劉煜然的信息也會回復他“早安!”。
趙小安享受著戀愛的快樂和甜蜜,期待著見到劉煜然,期待著能得到他。
趙小安的日記本里少了秋日落葉,冬日寒風,少了日?,嵥椋倭斯ぷ髦械臒篮托〕删?,也少了很多美食和親人朋友的身影。
趙小安的日記本里寫滿了劉煜然,寫滿了他的一切。
電話里是劉煜然滔滔不絕,相比之下趙小安簡直惜字如金。但日記里趙小安卻變成一個滔滔不絕的人,她毫不吝嗇她的思念和盼望,也毫不吝嗇寫想他愛他。
她想要和他做很多事,去很多地方,她喜歡著他的熱情真誠,喜歡著他的溫柔浪漫,為他的成功成熟著迷,為他孩子般的笑聲著迷。
她喜歡他說那些甜蜜的話,喜歡他說他想她愛她,她喜歡著他們之間的一切。
趙小安一次次感謝上天,感謝劉煜然,她希望他就是她的王子,他就是那個可以依靠的人,可以停泊的港灣,從此后她可以免風雨,免顛沛流離,從此后她可以為他快樂憂傷,為他生兒育女。
她喜歡他有著完美的男性血型O型,自己有著完美的女性血型A型。
她覺得霸道深情的天蝎座和溫柔浪漫的雙魚座是絕配。她覺得熱烈奔放的劉煜然和穩(wěn)重內斂的自己雖然性格不同,但卻是極適合相愛相守的人。
?。玻埃埃茨辏保痹拢玻等眨w小安和劉煜然認識一個月了,太原下了第一場雪。銀裝素裹的世界很像童話,空氣清潔,晚霞迷人,夕陽余暉里,大家都忙著掃雪。
趙小安不喜歡化雪時候的破碎世界,那些精靈般的雪被踩踏碾壓,被泥水裹挾,形損魂銷的樣子讓她傷感,所以每次下雪后她都是匆忙躲回家的。
劉煜然在電話里囑咐趙小安多穿衣服,依然和她說很多話,很多思念。劉煜然告訴她他喜歡的字畫,告訴她他開車的技術很好,他說他感覺趙小安占據(jù)他心中的空間越來越多,他一天不和她通話就會覺得缺少了什么,他也會擔心趙小安見到他會不喜歡他,擔心她爸媽會不接受他。
趙小安擔心自己配不上劉煜然,擔心他會見面后不喜歡自己,還會擔心這么美好的感情是一場美夢,還會擔心人類的感覺會出錯,趙小安還擔心劉煜然被工作的事情影響,推遲回京或者推遲她們的見面。
在他們彼此的思念和期待中,在彼此各自的擔心中,劉煜然終于回京了。
劉煜然抵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趙小安約定好本周六在BJ見面。趙小安原以為他是男士,會到太原見她,但她卻沒想到他在BJ事情很多走不開,只能由她去BJ與他相見。趙小安心里閃過一絲意外和不開心,但很快就消失了。
見面已經(jīng)是他們迫不及待的事情,趙小安能理解他的忙碌,也完全可以為他長途跋涉。
劉煜然說過他喜歡紅色,因為紅色熱烈,但趙小安覺得第一次見面應該是純潔的白色或者莊重的黑色。經(jīng)過思考,趙小安覺得黑色配紅色大方又不失活潑,是最合適搭配的色彩。
趙小安去商場買了大紅色的圍巾和包包,還特意買了紅色的內衣褲。她之前是從沒穿過這么鮮艷的內衣的,她一直喜歡的只有白色,一年四季不變的白。趙小安一直覺得那種大紅色最適合婚禮之類,配極了洞房花燭。趙小安選了一身的黑色,中長款修身棉衣和高領毛衣,瘦腿長褲和尖頭高跟皮鞋。
劉煜然回京后很忙,趙小安買好機票通知他后他們就不約而同的沒有再聯(lián)絡過,就像古代嫁娶前新人不得相見一樣。
他們見面前三天,趙小安感覺整個世界是靜止的,又或者整個世界是安靜運行的,他們一直很默契的沒有打破那種漫長而短暫的寧靜。
那些寧靜無聲的時間里趙小安卻不再擔心,甚至感覺不再思念,她似乎暫時格式化到了那個認識他之前的自己,安靜的充電或者等待,她不明白為什么會那樣,也許人類在極度開心或者極度擔心害怕的時候會開啟另外一種應急自救的模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