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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的40個季節(jié)

第十一章 她們的前任

在北京的40個季節(jié) 蘇未麥 3388 2024-08-27 17:14:44

  何西跟王信分開后,猶豫還要不要回公司,正想著,頭頂上淅淅瀝瀝地開始下起小雨,她抬起手想攔輛出租車,頓了頓又把手放下,一路小跑地朝著公交站跑了過去。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頭發(fā)被雨水淋得微微潮濕,她忙不迭地打開電腦處理了幾封工作郵件,事情瑣碎又纏人,眼睛在滿屏的數(shù)據(jù)中細細查找,沒一會,眼睛便酸痛的難受,她抬眼看啦看時間,已經(jīng)快到七點了,她碼完最后一封復盤郵件,身體向床上一栽,還沒等大腦仔細思考接下來的安排,便慢慢地合上了眼。

  何西做了一個夢,夢里面有人拍了拍正在熟睡中的她,她恍惚地睜開眼睛,看到王信的臉出現(xiàn)在床頭那束橙黃的燈光下;王信笑著問她:當時我們?yōu)槭裁匆珠_?夢里面何西努力地想要記起當時的畫面,可大腦卻什么也調取不出來;王信好像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小聲說:你繼續(xù)睡吧,我要走了,以后不會來了。何西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那一聲“嗯”像是喉嚨里的一次輕微地震顫,她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這一微小的聲動;她忽然想用手去拉住他的衣角,可是手臂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看著王信的背影越來越模糊,就這樣,她伴著窗外的風聲繼續(xù)睡著了。

  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來,何西躺在床上發(fā)愣,不需要什么佐證,剛剛的確就只是個夢,哪怕是外面的確還在刮著風,床頭的臺燈也依舊亮著橙黃色的光。

  何西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夢,他們不是早早就已經(jīng)鄭重的道別過了嗎?早在幾年前,早在她知道王信不愛她的時候,早在她還愛著的時候。

  她不想在這個夢里繼續(xù)繾綣,她踱步到了客廳,把家里的燈一盞一盞地全都點亮,她想讓這個屋子更真實一些。

  已經(jīng)八點半了,查小晴的屋子還是空的,何西拿起手機撥通了她的電話;

  “我今晚不回去了,邱易出車禍了,我得在醫(yī)院陪護?!?p>  “嚴重嗎?你自己搞得定嗎?”何西追問;

  “剛才都要嚇死我了,他現(xiàn)在大臂肱骨骨折,面部有一些挫傷,都不太嚴重,送來的時候有過短暫昏迷,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大礙,正準備做腦部CT,看一下有沒有頭部出血,醫(yī)院一直在找他的親屬簽字,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事了?!?p>  “嗯,知道了,哎?那個……”何西想開口問一下發(fā)票的事,想到查小晴現(xiàn)在應該還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覺得還是等見面再說,“沒事了,見面再說吧,你晚上也睡一會,太累了我也可以去陪你?!?p>  “嗯,我知道了,你真好?!辈樾∏鐠鞌嗔穗娫?。

  邱易出車禍了,何西低聲輕笑了一聲,她彷佛已經(jīng)看到了查小晴伏低做小的模樣,以及他們重修舊好的畫面。

  想起剛才夢里跟她告別的王信,她拉開冰箱,打開了一罐冰啤酒:

  “真是一個前任詐尸的季節(jié)呀?!彼偷毓嗔艘豢凇?p>  何西同查小晴不同,她的舊愛故事,沒有這么多翔實的劇情。她靠在沙發(fā)上打開電視,電影頻道正在播《風聲》,周迅穿著深色的旗袍坐在沙發(fā)上,一邊細細地縫著給同黨的密語,一邊抬眼看著李冰冰的背影,她淺淺地笑,然后又微微頷首,那畫面美極了?!懊駠鴷r期的女文人”,何西腦子里迅速閃過這幾個字,她又想起王信當年對她的這句評價,她踱步到窗前,夜晚的落地窗反映出她的臉,黑色的齊肩短發(fā),把她襯托得很像是民國的女學生,消瘦的肩膀和兩條突出的鎖骨,讓她整個人顯得都凜冽了幾分。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她最喜歡90年代香港電影里的女人們,一個個都是三餐吃飽了飯,底氣足、腰桿直、春風得意的。何西當時同王信講:“你看她們,多明媚,多招人喜歡?!?p>  王信說:“你切掉一半腦子,一樣招人喜歡。”

  他以前總說何西聰明,可又說不出來具體聰明在哪,每次都好像是實在想不出來稱贊的話了,便隨手在自己的吉祥話詞庫里撿一個丟出來,讓人覺得既廉價又虛偽,而且在他的評判體系里,方佛“聰明”這個詞并不是對一個女性的褒獎。

  何西也想找一些深情的橋段來佐證他們彼此深愛過,可想來想去,那段故事著實過于短暫且破碎;上課、吃食堂、看電影、逛公園……這些校園情侶經(jīng)常會做的事,在他們這里,有,但又只有過一次,他們像是兩只充滿好奇心的小狗,東聞聞西蹭蹭,然后,淺嘗輒止。

  有一次王信來陪何西上課,那是一節(jié)下午的通識大課,他們兩個坐在階梯教室的最后一排,身后的窗戶蓋著厚厚的遮光窗簾,偶然漏出一絲縫隙,陽光便像是一把光劍,把昏暗的教室一劈兩半,而他和何西,各在一邊。王信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盯著屏幕上的講義發(fā)呆,耳朵里只有嗡嗡地低吟,卻根本聽不出內容,臺上的老教授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配上講義里起起伏伏的曲線,以及坐在前排的女同學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晃動起來如同深海里的水草,這一切的配置都讓他仿佛置身于平行世界,他像是個入侵者一般。

  他撇過頭,眼神越過一道細細的陽光,看到聚精會神的何西——她戴著厚鏡片的近視眼鏡,右手握筆在紙上隨手畫著不同走向的曲線圖,她眉頭皺得很緊;“你現(xiàn)在像是軍營里的參謀長?!蓖跣旁谒呅÷暤卣f了一句。

  見何西手里的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王信繼續(xù)小聲問:“你們這是在研究什么呢?”

  “看得見的手?!焙挝骰卮鸬?;

  “那看不見的手呢?”王信問;

  “下學期……”何西放下手里筆,忽然抬起頭盯著王信的眼睛問道:“你還來聽嗎?”

  王信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一跳,他怔住了兩秒,瞬間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不能猶豫,這該死的猶豫馬上就會成為自己“不夠愛”的把柄,他轉過身,抻著胳膊,把身后那厚重的窗簾又拉了一下,剛才那一道細細的“光劍”瞬間消失了;王信朝何西的身邊又湊了湊,佯裝自然地問:“除了經(jīng)濟學,還有什么課能聽?我陪你聽點不需要動腦子的課吧。”

  何西知道這是王信敷衍的話,她也不想再刨根問底,本來也不是什么認真的問題,從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天開始,何西也從沒說過“永遠”、“時限”、“未來”這樣的字眼,她自己并不忌諱這些酸氣的詞,只是這些詞一旦碰上了王信,就顯得尤為不合時宜。

  何西收回了盯著王信的目光,“你要是困了就睡一會吧?!?p>  “我不困,這時候要是困了,顯得我白丁,以后還怎么在你這大鴻儒面前挺直腰板?”王信打趣完見何西也不回嘴,又補充了一句:“你繼續(xù)聽課吧?!?p>  何西抬起頭繼續(xù)看向講臺,教授剛好在講:“正是因為這種相互不信任,形成了信息差壁壘,而最終導致了螺旋式的下行……”

  大概四個月后,何西和查小晴一起來到“微觀經(jīng)濟學”的教室,她們也選擇了最后一排的位置;查小晴問何西:“周末你還回三元橋嗎?”

  “不去了,我和王信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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