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清脆的鐘聲響起,原本喧鬧的正堂在一瞬便靜了下來。所有秀女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端正坐著,與六日前心浮氣躁的模樣截然不同。
隨著一聲優(yōu)雅沉穩(wěn)的腳步聲,一個身著石青色衣袍的女子走了進來。
她年逾三十,看起來比崔尚儀還要年長一些,頭上也不佩戴珠翠,倒是如同書生一般,用頭巾將黑發(fā)挽起。
容貌雖不出挑,可一股書生氣卻自她的眉眼中溢了出來。眼角一絲隱隱的細紋,倒襯得她成熟儒雅,也不顯衰老。
她走上正堂中央,朝眾秀女微微欠身,道:“尚儀局司籍嚴氏,拜見各位小主?!?p> 眾秀女也連忙垂首以示敬意,齊聲道:“嚴司籍好?!?p> 嚴司籍這才直起身子,優(yōu)雅地坐在了黃梨椅上。
眾秀女也抬頭注視著她,等待這位“老師”發(fā)話。
嚴司籍一拍手,幾個小太監(jiān)有序地從外入內(nèi),給每位秀女都發(fā)放了一冊厚厚的書。深藍色的書封上,用正楷寫著五個令殷希清頭疼的大字——《女四書合志》。
呵,所以說,所謂的德行學(xué)習(xí),就是學(xué)習(xí)女德嗎?殷希清的臉色雖然沒有變化,可心下卻不悅極了。
見書籍已經(jīng)分發(fā)完畢,嚴司籍微微清了清嗓子,溫和一笑,道:“各位小主,接下來的五日,下官將向大家講解女四書中的精華部分?!?p> 嚴司籍說話的聲音雖如清風(fēng)般溫柔,語氣中卻隱隱透著一絲無奈。
她素來便不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種鬼話,也是真的不想講解《女四書》,讓更多的女子局限于三從四德的生活之中。
可是如今的世道,便是如此。男子當權(quán),女子只能退避其鋒芒,乖乖嫁為人妻、相夫教子。與女權(quán)鼎盛的前朝,即大雍王朝截然不同。
嚴司籍原是大雍王朝的女相之后。王朝破滅之后,嚴氏先祖不得不隱姓埋名,藏匿于世間,她的母親也就成了嚴家的最后一絲血脈。
可惜由于嚴家生計困難,母親嫁與了京中的一個小商人??蛇@小商人卻在不經(jīng)意間染上了賭癮,家財敗盡。恰巧母親生了重病,沒有醫(yī)治便去了。
后來,還是個小姑娘的嚴司籍,就被親爹賣入了宮中。
幸好母親早早便教她識文斷字,進宮之后,她倒是被分到了司籍司,又一步步從三等宮女混到了正五品的司籍之位,成為了一名女官。
先帝繼后剛剛被冊封之時,為了彰顯自己的賢德,便命司籍司編寫了一本《女四書合志》,供后宮女眷學(xué)習(xí)研讀。當時還任職正六品典籍的嚴司籍,正是負責(zé)編校的一員。
此書問世后宮之后,也在民間流傳開來了,百姓皆贊陛下英明、新后仁慈。嚴司籍也因此功績,在幾年后的任職考核中,從典籍升為了司籍。
但由于幼時母親的教誨和熏陶,嚴司籍也一直認為,女子的地位不應(yīng)該低于男子。她在參與《女四書合志》的編撰之時,也曾夾帶私貨,在解讀和評述中,微微加入了一些平權(quán)的思想——違反本朝主流思想的“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