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寒,立春的日子王簡汭被送進了學塾。一貫扛槍走馬的毛頭小子,怎么會坐得安穩(wěn)呢。
偏就幾日前湊巧墜馬傷了腿,只得在輪椅上任由安排。
一連數(shù)日王簡汭興致懨懨,整個人也變得沉默寡言。
晚飯。
二姨太給王簡汭夾了塊肉,似是無意道,“要不阿瑞回家來讀書吧,請個先生。”
“學塾里待不慣?”王督軍聲音粗糲卻平和。
“沒有?!蓖鹾啗I埋頭扒飯。
“我只是覺得學塾里魚龍混雜,還是在家比較放心些?!倍烫囂降?。
“阿瑞不小了,需要出去接觸不同的人,磨磨性子?!蓖趵蠣斪娱L嘆,“從前阿嘯在的時候我就太護著他了,我這老頭子過分溺愛反而是種拖累。”
“爹,世事無常怎么能怪你呢,與其胡亂自責不如聽聽阿瑞的意愿?!?p> 王簡汭聞聲抬頭看著一家三口的目光,忽然覺得這米飯苦了起來。
“征戰(zhàn)沙場也不能大字不識一個,阿瑞不想當個莽夫?!?p> 哎,認命吧。
雖然嘴上應得干脆利落,實則心里還是沉甸甸的。王簡汭知道自己很難再重回軍營了,生平二十年沒有別的夢想,就喜歡鮮衣怒馬恣意灑脫。
還記得王夫人說,我兒從小抓周握的是槍,學騎馬學功夫都是三個孩子里最快的。王夫人喜歡看兒子痛痛快快的揮灑汗水,流血流汗不流淚的勁兒。
母親,你在天之靈會看到的吧,你能理解阿瑞的對嗎?
破碎聲將王簡汭從回憶拉回現(xiàn)實。
“王汲你故意的!”長褂子的男孩望著地上的瓷片暴跳如雷,王簡汭認得,是他同桌趙昭——和犧牲了的杯子。
“哦,我就是故意的?!?p> 那個叫做王汲的女孩斜倚門框,黑色的長直發(fā)垂若柳絲,鬢邊別著若芽色的卡子。一身淡粉色珠光料子的洋裝俏麗精致。王汲歪頭扶了扶銀絲邊眼鏡,“賠你?!?p> 像個大桃子,王簡汭輕笑。
“你算什么東西管別人閑事?”
“你又算什么東西嚼人家舌根。”王汲湊上前打量一番,又搖搖頭,“不像個爺們兒?!?p> 趙昭厲聲,“你瞎了眼!”
王汲也不惱怒,“我可沒有巴結(jié)人的嗜好?!?p> 說著頭也不回拎起四四方方的皮包坐到王簡汭旁邊。
“你?”
“噢,新同桌你好?!?p> “你放心,我不會瞧不起你的。”
“謝謝?!蓖鹾啗I頓了頓,“為什么會看不起我?”
“你這個心態(tài)非常對!”王汲語重心長道,“鐵子,人生在世沒有誰高誰一等,也沒有誰低誰一頭。”
“就算我們不同,我不歧視你,你記住了,那都是狗得兒行為,枉為人!”王汲的話聽得王簡汭云里霧里的,再加上不知道是哪兒的方言,更是沒理解她的意思。
“奉天有個名醫(yī),到時候我叫爹請來好好給你看看,你年輕肯定好得快?!蓖跫匙笥易屑氂^察,“這是老傷還是新傷,傷到骨頭還是筋?挺愁人吶?!?p> 王簡汭倒吸一口涼氣,一時不知該哭還是笑。
“我不是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