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臺及被跳雷打出的鉛彈擊裂胸骨又被驚馬踢打一通,再兼喪子過于悲痛,只得一路在昏迷和間歇性癲狂中回到沈陽。之后他對外雖裝得無恙,但騎馬馳騁頗覺勉強,只得坐鎮(zhèn)沈陽遙制。長子豪格的噩耗令他傷心不已,為了不被大明拿去大肆宣傳他也只得暗設靈堂祭奠,對外宣稱豪格去瓦爾喀女真征兵,又下令鑲黃正白兩旗嚴守秘密。
就在吳開先積極謀劃對山海關到寧遠一線的金兵進行破交作戰(zhàn)時,黃臺及也看出當前態(tài)勢對己方不利。他認為牛莊糧食被奪,前線各處都陷入膠著狀態(tài),難以打開局面,是因為之前把攤子鋪得太大拉了胯,痛定思痛還是應該回到圍大凌河城打援的老路上去。因此他下令外線部隊拆毀松錦塔杏四城和連山驛城防,之后悉數(shù)回撤,薩哈蠊帶喀喇沁部退往東蒙,諸部余糧都交給莽古歹岳托杜度三部,由他們繼續(xù)圍困大凌河。黃承諾說秋糧收獲在即,盛京會充分保障三部的后繼軍糧供應,不會讓他們有后顧之憂。為了防止大明再用水師突襲,黃命阿濟格率一萬能快速反應的輕騎兵駐守牛莊,并派遣和征調(diào)班軍開始沿耀州到復州的海岸建立烽燧警報體系。
在大凌河城外圍,黃做出的部署是:代鱔帶五千人圍城,杜度帶五千騎兵扎駐在長山口,讓岳托率一萬騎兵藏匿在長山北麓山中,讓莽古歹率本部七千人看守大凌河到松山的道路以及防備明軍可能的海上支援,在不遠的義州,黃還秘密派鰲拜拜音圖埋伏了一萬兵隨時準備支援,對此安排,代杜岳莽等都不知情。黃篤定大明遲早會按捺不住派兵前來救援,這就叫香噴噴的誘餌下去,碩大的肥魚遲早要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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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十年①九月,大凌河城。
自上次部下貿(mào)然出城被賺后,祖下令嬰城死守,守軍連該有的突擊偵察都省了,后金的一切調(diào)動都被視為假動作,一概置之不理。為了防止后金軍用重炮轟門,守軍干脆用磚石泥土將城門洞徹底封死,這是他們在守寧遠時習得的經(jīng)驗。金兵似乎看穿了守軍的心思,每天都有三五十成群的游騎肆無忌憚地在城下呼嘯往來,躍馬揚刀,他們趾高氣揚地挑釁著怯懦的守軍,有些還沖入銃炮射程內(nèi)放箭,誘使守軍開炮。守軍的各式舊銃炮威力有限,射術也欠佳,只要不是金兵停滯不動,那一般是不會有什么傷害的,久而久之連金兵的馬匹也開始對銃炮轟鳴聲習以為常。
祖大壽很懷念以前的日子,他在大明,有職有祿,能貪餉有大片土地,憑著家族地位,他就是遼西土皇帝,哪怕大如經(jīng)撫,貴為閣老,要想在遼西待下來,就得和他商量著來,像邱禾嘉這種不識相的,他一封告他貪污筑城工程款的奏折出去,邱就得去南京任閑職?;实蹖λ婕疫€是有所忌憚的,相對而言黃臺及那邊既然有約定在先,就按既定方針走,黃能釣到的魚越大,自己分得的利益就會更多。祖大壽把道理私下和兄弟子侄說了,他們也都同意。
祖家將想拖下去,可士兵們?nèi)兆釉竭^越緊迫。首先是城內(nèi)劈柴早已燒盡,士兵們把門板窗欞都拆了燒也只是杯水車薪,大家只能嚼泡發(fā)的生米,好在天氣尚可,要起了秋風就更麻煩了;其次是米糧也不多了,再撐一個月都不夠。士兵們屬實沒想到,以前在寧遠后金才圍了三天,寧錦時圍了一個多月,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月了后金兵一點撤圍的意思都沒有,看來還真會一直圍下去,想到這一層,軍士們不禁為后金不斷膨脹的實力和己方日益窘迫的處境感到后怕,但遵化城里降兵降官被屠戮一空的下場又讓他們不敢動投降的念頭。
援軍久候不至也使得軍心開始動搖,城外不斷射進勸降信來說大明又丟了某城,還說連北京都要守不住了。有些人覺得不遠的錦州和松山一點動靜都沒有,那后金的宣傳也未必全是假的,只怕老憨又帶兵去了北京也有可能......謠言不徑而走,困守的人們開始自尋生路。
到了萬籟俱寂的時候,便會有人偷偷用長繩槌城而下,企圖潛越而出,可鐵桶般的長圍豈是好潛越的?企圖潛越者絕大部分都被后金所擒獲,被釘在木架上曝曬而死,這些都故意在守軍看得見的地方進行。
于是大多數(shù)人依舊“選擇”了“堅守”,可主要由對生的眷念,對未知的膽怯和恐懼支撐的“堅持”又能堅挺多久呢?就像被火燒過的梁柱干挺著,誰知它會不會下一秒就轟然崩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