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近日都沒有什么人來我們酒館了,人少的可憐,連那些經常訂我們酒的老顧客,單子都取消了,大批的酒都壓在倉庫,這樣下去可怎么辦啊?!毙膬褐钡脑诖髲d里走來走去。
千暮雪則一言不發(fā)地坐在地上,看著空蕩蕩的店,內心也百感交集。
可就在安靜的此時,一個身影突然走了過來,張口就道“哎,店家今日挺清閑嘛,來壺梅子酒吧!”
“這不是來了一個人嗎?”千暮雪聽出來了來人是沈長清,托著腮笑了。
“哎,好嘞”心兒笑著應道,畢恭畢敬一副認真的模樣,明顯是沒有看清來者是誰,拿了酒走到桌子前一看,氣憤的把酒壺一放“怎么是你啊!我尋思今天開張了呢!”
“怎么,我不算客人啊,又不白喝你的,拿著,小氣!夠不夠?”沈長清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錢袋扔給了心兒。
心兒拿著錢袋打開看了看,立馬喜笑顏開道“夠了夠了,喝一個月都夠了,你慢慢喝啊?!?p> “今日怎么有空來我這了,你沒聽見外面的風言風語嗎,別人都敬而遠之,你卻還明目張膽進來?!鼻貉┱f著坐在了沈長清的對面。
“聽說了,只覺得驚訝,別人不來也只是怕姓楊的找他麻煩,我小平民一個,要啥啥沒有,他也看不眼里,難不成喝了幾次酒就把我抓起來不成?”
“也是”千暮雪低頭笑了笑,又問“你都聽到了什么?”
“聽到了什么,我也不會相信的,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沈長清夾了個花生米邊吃邊說。
“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實的嗎?你也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樣子?!鼻貉┛聪虼巴?p> “我只在意眼前的你”沈長清看著她,目光堅定。
千暮雪錯愕,抬眸看了一眼沈長清又繼續(xù)低頭喝酒,回想起以前的點點滴滴,又看著眼前不諳世事的沈長清,仿佛是兩個世界。
“公子還是小心一點吧,我怕你因此受到牽連”
“沒關系,我有武功在身,他們傷不了我?!?p> 千暮雪噗呲一笑“就你那三角貓功夫,能打過誰啊,上次不是被人追的滿街跑”
“哎,你說到這我倒想起來了,你怎么會飛針之術呢?師父都說這門術法極其難學,需要強大的意念和內力,對手法和力量也要求極高,你是怎么學會的?”
“?。窟@個,嗨,我小時候母親教我做女紅的時候經常捻針,我呢又非常討厭這個,學不來,就偷偷拿著針扎著玩,久而久之就會了,熟能生巧嘛,竟不知道還真有飛針這門術法,也真是誤打誤撞。”千暮雪笑著說道
沈長清一臉認真的聽著“你真這么厲害,改天教教我”
“沒問題,不過,得先避一避這個風頭”千暮雪泯了口酒道。
“也行,現在你這些積壓的酒也賣不出去倒挺可惜的,不如給賣我們水云間吧,如今快到新年了,正好缺一批好酒。”
千暮雪淡然一笑道“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此方法確實不妥,會連累到你們的。”
“這有什么,我們換個包裝,誰知道是哪里來的酒呢?”沈長清一臉天真模樣。
“這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墻,萬一傳到楊府那里就麻煩了,叔叔嬸嬸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營生,不能因為我一個外人就毀于一旦了呀”
“外人,在你眼里我竟然還只是外人,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沈長清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看著他。
千暮雪愣了一下,轉眼就被他認真的模樣逗笑了“正是因為當你是朋友才不能連累你”
“朋友之間說什么連累不連累的,朋友就是拿來用的,你放心吧,這事包在我身上?!鄙蜷L清信誓旦旦地說道。
千暮雪無奈的笑了笑,似乎也被他的堅持打動了,“好吧,我看你能給我整出什么活?!?p> 二人正相談甚歡之時,心兒突然走過來說道“姐姐,門外蕭公子有急事找你?!?p> 千暮雪聽到后看了一眼沈長清,沈長清便識趣道“既然你還有客人我就不多打擾了,改日等我的好消息吧!”
千暮雪笑了笑道“好,那就先失陪了。”
千暮雪送沈長清走到門外,恰巧就遇到迎面而來的蕭屹山,他表情凝重,上下打量了一眼沈長清,露出不悅的神色。
沈長清微笑著點頭告別,與蕭屹山擦肩而過,只覺此人一身貴氣,氣度不凡,再加上聽聞此人姓蕭,心中對他的身份也盲猜了一二。
“蕭公子請進”千暮雪轉身領著蕭屹山來到了二樓的閣樓。
“我有些話想單獨對姑娘說”蕭屹山開口道。
心兒聽到此話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千暮雪后便十分不悅的扭頭走了。
千暮雪倒了杯茶道“公子請坐吧”
“他是誰?”蕭屹山還未坐下就開口道。
千暮雪抬頭不以為然道“一位朋友”
“朋友?千姑娘類似的朋友很多嗎?”蕭屹山冷笑一聲反問道。
“倒也不多?!鼻貉┳讼聛砗攘丝诓?。
“哦?不多,但是卻可以不戴面紗就相談甚歡,想必關系匪淺吧”蕭屹山坐下道。
千暮雪放下茶盞,力道明顯有些重,十分不悅道“二皇子殿下,你是身居高位管人管習慣了嗎?連小女子這點小事都要問個一二,你大老遠跑來就是問我這些的?”
見千暮雪有些生氣,蕭屹山也突然認識到自己行為有些不妥,連忙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人心險惡,我只是怕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對你別有用心,有所圖謀?!?p> “他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他是我的朋友,公子是覺得我連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嗎?再說他圖我什么呢?圖我家徒四壁?還是圖我官司加身?”千暮雪冷笑。對于蕭屹山的解釋仍然十分不屑,并且很沒有耐心。
“這世界上就沒有一個男人對女人平白無故的好,都是帶著某種目的的,他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就沒有。”蕭屹山一副看別的男人都不是啥好東西的語氣。
千暮雪聽完之后就不屑笑了,“那公子你呢?”
“我”蕭屹山頓時啞口無言。面對千暮雪直勾勾的眼神,也低下頭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公子總覺得眾人皆品行低劣,殊不知自己也是眾人?!?p> “姑娘這樣說,蕭某無力反駁,今日來也并非是來多管閑事的,蕭某,是來告別的?!笔捯偕降椭^,說話斷斷續(xù)續(xù)。
千暮雪本不經意的喝茶,聽到此話瞬間僵住了喝茶的手,一股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她放下茶盞急切的問道“是京城出什么事了嗎?”
“事關重大,蕭某不便向姑娘透露,此一別短則數月,多則半年。”蕭屹山說完沉默了一會。
“那,你多保重?!眱扇顺聊?,千暮雪漫不經心地回道,此刻她腦子里想的只有身處晉王府的葉培風,京城里出了大事,看樣子晉王也需要離開一段時間,這樣一來,楊東平趁亂又會只手遮天,為非作歹。
“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妥當,這是我的令牌,見令牌如見人,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煩,可以拿出來應急,但是……”蕭屹山低頭沉思了一會兒。
“但是什么”
“沒什么,姑娘是聰明人,一定要懂得明哲保身,審時度勢,有些東西利用的好能幫到自己,利用不好就有可能引火自焚?!笔捯偕秸f完便拉起千暮雪的手將令牌交與手中。
“公子這樣說,是不打算再回來了嗎?”千暮雪拿起令牌,心里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是也不是,我答應你,如果我還……,如果我能,我一定回來找你”蕭屹山說完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落葉蕭蕭,風中絲絲涼意,吹的人心中惶惶,未雨綢繆,居安思危一向是她的行事作風,千暮雪握著手中的令牌陷入了沉思,竟不知是底氣,還是禍端。
顧府內,顧啟明失魂落魄的坐在書房的椅子上,他閉著眼睛,卻心亂如麻,腦子里一幕一幕的浮現著片斷,一時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大公子呢?”門外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
“老夫人,大公子在書房剛歇下”
“開門,他這是想干什么,朝堂也不去,自己家里還弄的一團糟,太不像話了”
“夫人您還是稍等一下吧”
話音還沒落,門就被推開了,顧老夫人看著眼前頹廢的兒子氣不打一處來,剛要發(fā)火,又覺得不妥,于是稟退了下人之后,把門關了起來。
只見她眉頭緊皺,過了許久才開口道,“兒啊,你到底想干什么,當初說這門親事的時候你一百個樂意,如今還未過半月就鬧到和離的地步,這究竟是怎么了,那蘇家女兒是那點配不上你,況且蘇家在朝堂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真是要和離你讓你父親的臉往哪放,讓大家都怎么議論咱門顧家”顧老夫人語重心長,期待兒子能有所反應。
然而顧啟明只是緩緩睜開了眼睛,依舊一言不發(fā),他不知道該怎么向母親解釋,亦然知道與眼前這個年邁傳統(tǒng)的母親講情愛真心,是多么可笑,也知道在家族利益面前,婚姻和個人感受更是微不足道,他什么都明白,卻也因此飽受煎熬,不愿接受卻無能為力。
看著眼前頹廢的兒子,顧老夫人也沒有絲毫辦法,她嘆了口氣,轉念一想道:“既然你不愿意開口,那我就去找寧兒問個明白。”
顧啟明聽到這話立馬站起身來道:“母親,這件事情就交給我自己處理吧”
“你要是能處理的明白,會在這消極度日?”顧老夫人道。
顧啟明沉默了一會道:“我只不過是想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緒,想給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罷了?!?p> “那你想明白了嗎?既然沒想明白你去找寧兒那丫頭不更加是亂上添亂?我不管你們之間出了什么問題,既然你們結了婚,他就是你的妻子,就是你的責任,怎么可以把和離掛在嘴邊?寧兒丫頭不懂事,你一個當丈夫的也不知道分寸嗎?連我都聽說你對寧兒態(tài)度冷淡,經常在書房留宿,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寧兒那丫頭做了什么.....”
“母親!你不要再瞎猜了,寧兒是個好姑娘,她什么也沒有做錯,都是我的問題。你回房休息吧,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的。”顧啟明打斷老夫人的話,徑直走了出去。
顧老夫人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無奈的嘆了口氣。
顧啟明來到了寧兒房門前,想試著敲門,手卻不聽使喚,抬起來又放下。猶豫再三他還是沒有勇氣進去,轉身欲走卻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進來吧。”蘇寧兒語氣平靜道
顧啟明走了進去關上了房門,蘇寧兒率先開口道:“既然你我無緣,就好聚好散吧,不用擔心我的聲譽什么的,比起跟一個木頭度過余生,這點流言蜚語我根本不在乎,反倒是你畏首畏尾,瞻前顧后,優(yōu)柔寡斷,你在害怕什么?是忌憚我父親在朝中的實力?還是怕影響你的仕途?”
“寧兒,你說的這些我都不在乎,于你我心中有愧,我只是擔心你與家中決裂,一個女子在外不好安身立命。我知道對你的傷害無法補償,但也請讓我安置好你的住處,找些人保護你的安全,以及一些銀錢....”
“顧啟明,你不用愧疚,我也不會收你任何東西的,我只要一份和離書,從此以后你我再無瓜葛?!碧K寧兒心高氣傲,明明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一幅堅強的樣子,她甚至渴望顧啟明說一些挽留的話,哪怕是騙她,可是都沒有,他說的補償就像一把利刃,她怎么可能接受。
顧啟明嘆了一口氣道“寧兒,外面生活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現在也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什么都不要你去哪?找千暮雪?你知不知道她現在什么處境?她現在官司纏身,自身都難保,你跟她在一起你....”
“顧啟明,你說這些話的時候到底有幾分為我?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蘇寧兒也沒那么小氣,若是你們情投意合,我成全你們便是,可我替你問過了,可惜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蘇寧兒打斷他的話。
顧啟明被問得啞口無言,想解釋卻發(fā)現連解釋都很多余,也驚嘆她的氣度,但他此刻來不及想這些,只想安頓好她,便道“我知道你正在氣頭上,寧兒,我希望你冷靜下來想想我說的話....”
“你不用再說了,你如果真想補償我的話,就趕緊把和離書寫了,我片刻都不想多呆?!碧K寧兒堅持己見。
顧啟明深知她現在聽不下去任何勸告,只能日后再想辦法了,他緩緩走到書案前坐了下來,揮了揮筆墨寫了和離書,片刻后,他道:“墨跡還未干,勞煩蘇姑娘再稍等片刻吧,我派人備好馬車,日后有什么需要,隨時來找我,沒有人會攔你的?!鳖檰⒚髡f完便走出了房門。
蘇寧兒看著眼前的和離書走到書案前坐了下來,她拿起宣紙,只見上面寫道:“蓋說夫妻之緣,伉儷情深,恩深義重。論談共被之因,幽懷合巹之歡。凡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夫婦。夫妻相對,恰似鴛鴦,雙飛并膝,花顏共坐;兩德之美,恩愛極重,二體一心。然顧某福薄,難卻娘子盛情,致結緣不合,反目生怨。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以求一別,物色書之,各還本道。愿妻娘子相離之后,重梳蟬鬢,美掃峨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韻之態(tài)。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如娘子不嫌,愿盡獻衣糧,伏愿娘子干秋萬歲。顧啟明謹立此書?!?p> 蘇寧兒看著看著眼淚早已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歡歡喜喜嫁的人唯一一次稱呼自己娘子竟是在和離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