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其寒冷的臘月初七深夜。
外面是鋪天蓋地的狂風(fēng)暴雪——就連城頭上的那一面面旌旗,都被凍成了硬梆梆的一塊塊!
在永靖軍帥府中,僻處一隅的書房里面,火盆里的炭火整夜未熄,那兩支粗大蠟燭的焰火徹夜地亮著!
甘冒奇險、只身前往危機四伏的橫山進行暗訪的文弱書生裴泓,已經(jīng)抵御不住那極度的疲倦——和衣趴在炕幾之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而他對面坐著的澹臺弘謀,卻一直倦意全無,正在腦海里構(gòu)思著他的“橫山奇謀”。
澹臺弘謀這個人就是這樣:一旦遇上了讓他真正感興趣的事情,又或者捕捉到了異常難得的機會,身為“戰(zhàn)神”的超強能量機制就會開足了馬力——甚至于可以幾天幾夜不用睡覺!
……
澹臺弘謀并不知道,此刻就在他的對面、呼呼熟睡的裴泓,他其實早就已經(jīng)步入了一個相當奇幻的夢境之中……在那幻化的境象里,曾是多情種子的裴秀才,仿佛又回到了青澀的情竇初開的少年時代……
秦飄菲,這位碧眼金發(fā)的混血小女孩,在那一年、孤木鎮(zhèn)上匆匆的回眸一瞥之后,就徹底地擄獲了少年裴泓矢志不渝的初戀情懷!
許多年過去了,裴泓一直苦苦地鉆研著那些深奧的玄學(xué),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憑籍著“奇門遁甲”之類的神異法術(shù),在異國外邦的茫茫人海之中,尋找到他的至愛之人!
然而,極為詭異的事情——卻毫無征兆地在他這一次的橫山之行中猝然出現(xiàn)了!在夜宿獨犀村的那一個晚上,化裝成算命先生的裴泓意外地接待到一位自己找上門來的客人……
這個半夜三更、突兀地尋上門來的人,竟然是一位女扮男裝的異邦年輕女子——而且,更為奇怪的是:她似乎象極了裴秀才心心念念的那一個夢中情人!
莫非——癡情的裴秀才終于幸運地遇到了“天降艷?!边@樣的大好事?然而,這里面的事情,遠遠沒有單純的想象那么簡單……
……
大約四更時分,在后院的客房之中,酣睡得正香的俞迅,突然間被一個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干擾到了!他勉強地撐開了惺忪的睡眼,開始警覺地搜索著那聲響的來源——
卻原來,竟然是一只從廚房的方向——貼著墻腳跑過來的小老鼠!真是一只可惡的小家伙!
然而,此刻睡意已無的俞迅,他的耳畔很快地——又飄來了另外的一種聲響!
一個明顯故意壓得極低的嗓音,從隔壁的廂房傳了過來:“黎教頭是酉時初出的北城門?”
“可不是嘛……就那家伙那一個孤傲的身形,我還能看走了眼嗎?”
咦!聽那第二個嗓音,那個說話的人不就是栗安嗎?——俞迅不覺好奇之心大起,心里暗想:這一對叔侄倆,到底在私底下嘀咕著什么呢?
就在數(shù)個時辰之前,殷勤的栗安將俞迅客房中的床鋪收拾得妥妥帖帖的,然后順手就拿了個木盆、沿著晦暗的走廊前去后廚盛取熱水。與此同時——機靈異常的俞迅,使出了“夜鬼潛行步”,就一路上悄無聲息地跟蹤了過去……
但見后廚之中,腆著渾圓大肚子的“大胖墩”栗波倚在灶臺的邊沿上,手托著腮幫子、正一抖接著一抖地打著瞌睡呢!
“叔!我來了——”栗安的這一聲叫喚,讓暗中跟來的俞迅即時明白了——原來,義父府中的“淮揚菜名廚”栗波,竟然就是小廝栗安的親叔叔!只是,有一點看起來是比較奇怪:身為大名廚的栗波,有什么必要——在如此寒冷的深夜時分,還要堅守在這灶臺之上?
其實,也難怪俞迅覺得費解,因為他并不知曉:就在他遠赴西域的這半年里,他義父因為友人的推薦——有幸聘請到這位淮揚菜的名廚。
自那之后,素來喜歡口腹之欲的澹臺弘謀,就很快地養(yǎng)成了一個——一定要吃夜宵的習(xí)慣!而且,他極為喜歡的菜品,就是那道做工繁復(fù)的“大煮干絲”(也稱“雞汁煮干絲”)……因此之故,“大胖墩”栗波當然就需要“堅守崗位”到深夜了。
不過,澹臺弘謀一點也沒有虧待這位大廚。栗波不但得到的聘金很豐厚,他平日里在府中的地位也不算低——這一點,從他能夠居住于客房的隔壁房間,就看得出來了!
這邊俞迅正在自顧自地想得出了神,冷不防又聽到了栗安說的一句話:“叔,就在剛剛,我又貓著腰——潛過去打探了一下……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這會兒他不在睡大覺?還能怎么著?”栗波說話的嗓門有點粗。
“不!你猜錯了!那個討厭的家伙……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沒有回來呢!”栗安有些賣弄地抖著他的料。
“哦?!”這個消息倒是真的讓栗波感到始料不及,他恨意癢癢、咬牙切齒地說道:“哼!就讓他再猖狂幾個時辰吧……待到明天上菜之時,且看看我肥波的手段!”
這真是奇哉怪也!——聽力絕佳的俞迅,在這異常寂靜的夜里,居然十分意外地聽到了一場好生奇怪的對話!
那么,“大胖墩”栗波口中的“黎教頭”,究竟又是何許人呢?他又何以讓這一對叔侄對他——竟是如此之充滿恨意,以至于時刻留意、想要抓住他的不是呢?
倚犁望月
奇寒的雪夜、困頓的書生、奇幻的夢境、奇怪的對話——這一些,確實構(gòu)成了一幅詭象叢生的謎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