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奚微側(cè)了一下身將將避過。
射進(jìn)來的箭破壞了車廂內(nèi)的密閉環(huán)境,外面的喧囂一股腦的漏了進(jìn)來。
視線還是略微有些受阻,他能看到的大概有十幾個武功還算高強(qiáng)的人正被魏軍圍剿著。
他很清楚,這幫人不是魏茨派來破壞魏澤計劃的,就是西楚偽裝成魏茨的人破壞兩國邦交順便殺死他以解心頭之恨的。
也難怪沒讓他坐招搖晃眼的囚車,而是十分普通的、用來運(yùn)載貨物的馬車。
……又是一次早有預(yù)謀的算計啊。
趙奚安之若素的勾了勾唇角。
“阿奚?你沒事吧?”靈臺處又傳來葉辭的問詢。
“不用回答我,雖然我知道你回答不了我,也不可能有事,但我還是要問問你來表達(dá)一下我的關(guān)心。”某人繼續(xù)叨叨:
“怎么樣,感動不感動?有我這么好的朋友……”
趙奚:“……”
有的時候某人的嘴就像開了閘的水龍頭,不“擰”一下是合不上的。
趙奚沉默著在車上等了一會兒,便有人上來溫聲告訴他,他們要在此地休整一晚,請他下車歇息。
他頷首,可有可無的應(yīng)了一聲,略略掃過周邊一眼。
魏軍死了小幾百人,是并不算傷亡慘重的意料之中,倒是沒看見刺客的蹤影,想必被帶到別處了吧。
被刺殺的次數(shù)多了,總會習(xí)慣。
……
……
眨眼過去了三天,他們這群人總算磨磨蹭蹭的走到了涼城周邊。
此時沈丞相與魏澤的談判已進(jìn)行了兩日光景,想必大部分的條款都已經(jīng)談妥了。
“阿奚?!比~辭在他靈臺里傳音:“我昨晚進(jìn)城了一趟,魏澤和你爹談的還挺愉快的,兩國結(jié)盟大概就是這兩天的事情?!?p> 趙奚勾唇。
“你爹見了我一面交代了些事情就連夜回京了,今天條款的收尾事項都是沈二在負(fù)責(zé)的。他……這些天太忙了,前幾天河川發(fā)大水,共淹了幾千畝良田,眼看著下半年就顆粒無收了,朝廷如果要撥救濟(jì)款,這是一筆很大的數(shù)量,可能以后的大旱就熬不過去了,但也不能見死不救……”
趙奚蹙眉,低聲問:“怎么不早說?”可又一想,無論他知不知道,都是無能為力的。
況且阿辭這十幾天來不是在找他,就是在找到他之后忙著叨叨,消息閉塞,可能也是昨晚才剛知道。
“上個月寧州一個小城里很多人都得了傳染病,但消息半個月前才傳到京城,要不是寧州的州長反應(yīng)快,可能半個寧州都淪陷了,但那座城里十幾萬人都瘋了,我也是才知道的,他們想要出城,不想留在城里面對瘟神,害怕朝廷放棄他們。守城的士兵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好多士兵都被傳染了……”
趙奚僵住,不可置信的張了張嘴,可沒有聲音發(fā)出來。
“要照往年,這些災(zāi)難沈家都能提前預(yù)測出來,但自從今年年初測出了有大旱的征兆,大家都把精力傾注于此,很難有能力再去管別的事情,但南國的很多事物都習(xí)慣了依賴于沈家的能力,這次非但沒有把小事化了,勢態(tài)還一步步擴(kuò)大了……”
他清楚地知道,阿辭的這一番話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
這人向來就是這樣,小事不靠譜,卻絕對分得清輕重緩急。
葉辭沒有像往常那樣叨叨下去,反而沉默了。
過了許久。
阿辭顫抖著聲線低聲說了句什么。
他沒聽清。
他也沒再說第二遍,只又開始說起了別的東西:“誒,你爹其實對你挺好的,百忙之中還親自過來談判,生怕你被人欺負(fù)……”
葉辭在強(qiáng)行轉(zhuǎn)移話題。
可是他不想聽了。
“你怎么想的?”趙奚低聲問。
可是,葉辭聽不見,仍自顧自在他靈臺里說著:“我要走了,得去涼城接替你爹,做到有始有終……你也不必太想我,過兩天我會在涼城城門口把你接回來的,到時候場面給你擺的足足的,是不是很期待?嘿嘿嘿……”
“……”
過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阿辭沒有再給他傳音了。
他在營帳里坐了許久,抬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飲盡。
可已沒有人十分聒噪的制止他的行為。
他知道,他走了。
他又想起了他的那番話。
——他顫抖著聲線低聲說的那句是:“朝廷打算屠城?!?p> 朝廷打算屠城……
打算屠城……
——屠城啊。
那口茶順著咽喉,涼入了五臟六腑。
可是他能怎么辦呢?
他也不知道怎么辦啊。
這一夜多少人無家可歸,多少人血濺沙場,又有多少人互相面對著拔刀相向?
他想要守護(hù)著的盛世繁華背后,尸骸遍野、荒草叢生。
倘若以殺止殺,可蒼生何罪?
那還能怎樣?
怎么可能會有人愿意冒著生命危險去給別人看病?
就算有。
城里十幾萬人,藥材都在和魏國打仗的兩個月中消耗的差不多了。怎么可能供得上?
就算供的上,又怎么可能舍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