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輛普通的車駕出了王宮,行駛在北大街上。
這次出行帝昊沒有搞得大張旗鼓,就帶了十名禁衛(wèi)軍中的高手,章德以及高武共十二人。
車駕來到十字路口地段,帝昊掀起窗簾觀看,街道上較為蕭瑟,來往之人都沒有多少,大多店鋪已經(jīng)關(guān)門,路過百姓衣不蔽體,面黃肌瘦。
往來車駕卻是豪華無比,連趕車的馬夫穿的都是錦繡衣袍,可見權(quán)貴之家是多么的殷實富裕。
百姓呢,別說是穿的,有的人連填飽肚子都是奢望。
帝昊放下窗簾,他的路還很長很長……任重而道遠啊。
東明城在東萊郡,從昊天城向東出發(fā)需要經(jīng)過宣城,宛城兩城,才能到達東明城,全程千多里,需要十多天的路程。別看昊國才四郡百萬人口,疆域面積可是有五十萬平方千里。
至于霸主唐國疆域比前世華夏還大些,一千萬平方千里疆域,四千多萬人口。
帝昊感慨萬千,昊國曾經(jīng)也輝煌過,那時的昊國疆域何止萬萬里,子民數(shù)千萬,現(xiàn)如今和那時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東城門前有許多百姓扛著鋤頭釘耙,排著長長的隊伍,等著出城前往田地。
帝昊車架的到來,百姓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繼續(xù)等待,對他們而言,唯有城外那百畝良田才值得他們關(guān)心。
帝昊掀開車簾,便見到除了一些百姓,還有四五輛馬車排隊等候,看樣子應(yīng)該是一些商隊。
帝昊看了一眼,便放下車簾,坐回主位,拿過案幾上的一卷竹簡閱讀起來,竹簡有二三十卷,是他準備用來打發(fā)這段漫長旅途的。
過了不知多久,帝昊一晃,知道是城門開了,也沒有在意,繼續(xù)看著手里這卷名為《道子》的道家典籍。
還沒有過多久,車架外一些雜亂的說話聲傳入車架,讓帝昊沒有心情繼續(xù)觀看竹簡,‘先王’‘忠義侯’……這些話語,總是擾亂帝昊的思緒。
很是不愉的掀開窗簾,見到是兩位扛著鋤頭的麻衣老漢正在爭論著什么。
帝昊看了看四周,見到有的百姓離開官道,向田間走去,有的百姓依舊沿著官道前行。
他看著那一望無際的田野,想起先王所實行的國田制,也不知百姓們到底是否受益。
“停車!”
駕車的高武連忙停下馬車,轉(zhuǎn)身恭敬道:“少主有何吩咐?”
帝昊掀開車簾出來,撇了高武一眼,并不理他,反而跳下馬車。
留下高武一臉的不知所措,自己這是怎么得罪王上了?
而一旁的章德見帝昊下車,急忙下馬,帶著兩個一同下馬的禁衛(wèi),恭敬跟在帝昊身后。
帝昊來到兩位還在爭執(zhí)的老者身前,微微一禮,道:“兩位老丈有禮了,小子見兩位老丈爭吵得厲害,不知是為了何事?”
兩位老者見帝昊過來,便停止了爭吵,又見其不禁穿著華貴,還溫和有禮,就知這是位富貴人家的子弟,哪里敢受其一禮。
忙道:“小友見笑了,我二人只是為了一點小事爭吵。讓小友見笑了?!?p> 說完兩人加快腳步,想要避開帝昊這個不速之客。
帝昊見二人離去,反而不依不饒,笑道:“小子剛才可是聽到您二老在談?wù)撝伊x侯……?”
后面的話帝昊沒有說出來,而離去的兩人腳步一頓,緩慢的轉(zhuǎn)過身來,臉色煞白。
其中一人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小友定然是聽錯了,我二人只是在談?wù)搩杉液⒆拥挠H事,之所以爭吵也是因我拿出不出太多的彩禮,劉老二不滿,這才讓小友看了笑話?!?p> 另外一個叫劉老二的老者也是忙點頭道:“對對對,王老頭說得對,我兩人是為了彩禮爭吵,我現(xiàn)在也想明白了,只要閨女過的幸福,其實彩禮多少也無所謂?!?p> 帝昊只是一笑,走向前去,又是一禮,道:“兩位老丈不必如此,小子趙昊,此次出行,是要去拜訪名師。小子在家中時常聽長輩們提起先王頒布的國田制,小子雖對國田制有所了解,可始終不及老丈們,畢竟您們才是受益者?!?p> “小子是想要聽聽你們對國田制的看法,到時小子那位先生若是考校小子國田制,小子也能對答一二不是?!?p> 兩位老者的臉色終于恢復(fù)了些,還是帶著些不確定的問道:“果真如小友所言?”
帝昊點了點頭,鄭重道:“若非如此,小子誆騙兩位老丈,對小子有何益處?”
兩位老者見帝昊說的煞有其事,心中暗自松了口氣,若是被人知道他們議論忠義侯謀反之事,他們都擔(dān)心自己會被牽連,從而抄家滅族。所以才不敢在帝昊面前承認。
至于國田制,上到國君,下到商販,就沒有不議論的,而且也沒有見誰因言獲罪。
其中那個王老頭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小友您看,邊走邊說如何?”
帝昊點頭同意,走向前去和他們一道。
王老頭看了看帝昊身后跟著的章德三人,有些局促不安,帝昊見狀,吩咐道:“章叔,你們跟遠些吧,兩位老丈難道還會對我一位小孩不利?!?p> 章德還想說點什么,卻被帝昊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只得帶著兩位禁為退后一段距離。
兩位老者,這才感覺好了些,雖然還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但也沒了剛才那種窒息的感覺。
主要還是章德三人從尸山血海中走出來的,一身煞氣太重,又是武道高手,結(jié)合在一起,還真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承受的。
見狀,兩位老者相互對視一眼,并沒有說什么,等帝昊轉(zhuǎn)身,李老二才開口道:“十年前,我家有四口人,田地才十幾畝,一年下來,別說是吃飽,連活命都難,本來有兩個閨女的,小的那個沒有奶水,被餓死了?!?p> 帝昊能聽出李老二心里的苦楚,以及對生活的無奈。
陷入回憶的李老二又繼續(xù)道:“后來,聽說王上實行了什么國田制,我李老二也不識字,雖然聽說了國田制的種種好處,也是不相信的,甚至還想,這必然又是官府搞出來新征稅的由頭?!?p> “沒曾想啊,這國田制,還真是為了我等平民活命的國法。后來城主分田,先分我家的,分到了二百畝。當(dāng)時,我就像做夢一樣,拉著城主大人的手問了好幾遍,得到城主的肯定答復(fù),我李老二竟然不爭氣的哭了。現(xiàn)在想想真是丟人哪!”
李老二的語氣哽咽,還用衣袖擦拭那不聽話的淚水。
王老頭也是深有感觸道:“誰說不是呢,分地的那天晚上,我家那娘們非要我和她一起去睡地里,生怕誰把我家地給偷了。她身體弱,第二天就感了風(fēng)寒,還站在地里一個勁的傻笑。”
“我當(dāng)初怎么就取了這么一個傻媳婦。”王老頭又很是抱怨的說了這么一句。
可帝昊從他臉上看出的不是抱怨,而是幸福。
他們兩人又跟帝昊說了一些他們鄉(xiāng)親們分地后發(fā)生的一些鬧劇,比如說二狗子家在地邊修房子啊,三叔家牽狗去看地啊,張家老大新婚之夜連新娘子都不要了,跑到地里去挖地之類的話。
他們邊說,邊笑,笑那些人‘蠢’,也在笑自己的‘蠢’,他們愿意一直‘蠢’下去。
帝昊心中嘆息,百姓就是這么簡單,有吃的餓不死就行,有穿的,凍不死人就好,那怕就是這么簡單的愿望,在這個時代,也是一種奢求。
王老頭想到了什么,停下腳步,臉色有些難看的望著老者和帝昊兩人,問道:“你們說,王上會不會廢除國田制?”
李老二也是一愣,有些遲疑的說道:“應(yīng)該不會吧,世族死了很多人了,他們難道還要反對嗎?”
“你別說你不知道,這些土地除了了世族的,可還有那些諸侯和貴族的。以前有先王壓著,如今王上年幼,誰能保證不會被那些貴族逼迫,廢除國田制。”
李老二厲聲道:“我不管,誰要是敢搶我的土地,我就和他拼命?!?p> 帝昊笑道:“不會的,先王去了,還有相國大人不是嗎?先王還留有遺詔,讓相國大人總攝昊國一切軍政,那些人翻不起風(fēng)浪的。”
王老頭點了點頭,道:“小友所言甚是。”
又感嘆道:“昊吳世仇,昊國大變,也不知道吳國會不會出兵昊國,要是侯爺在就好了?!?p> 李老二又是不滿道:“你怎么還相信他是清白的,這些年他在朝堂之上反對先王的這種國策,天下百姓誰人不知。只是沒有想到他如此的野心勃勃,竟然大逆不道想要奪取王位,真是死有余辜。”
王老頭看了看了帝昊一眼,不再和李老二爭論,只是嘆息道:“希望王上早日長大吧,他是先王的兒子,必然也同先王一樣圣明賢德?!?p> 帝昊也沒有繼續(xù)聊下去的興趣了,向兩位老者告別后,就返回車廂里,腦海里全是先王批閱奏折的身影,以及忠義侯倒下的畫面。
他忽然覺得昊國這擔(dān)子好重,他真的能挑起來嗎?
又回想起無憂公主蹲在臺階上哭泣的畫面,他想他能挑起這幅重擔(dān)的。
帝昊掀開車簾,扭頭看向模糊的昊天城,隱隱約約看到城墻上有道麗人在遙望著遠方。
“是姑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