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雪莉與冰唐
我的生活還沒有那么壞,至少我是這么覺得的。
我現(xiàn)在住的地方是一座叫陵陽的小城市。名字很滄桑,據(jù)說在上古時期埋葬了一頭兇獸,所以成了陵。這座城市并不大,發(fā)展至今有記載的大概五百年歷史吧,但在改革開放那幾年沒有跟上,或者說這里的人都懶散慣了,無意追求那些繁忙的生活。
陵陽比不上帝都也比不上魔都,她各方面都很落后,晚上霓虹燈也不是很耀眼,到了后半夜她也就同人們一起沉睡了,但也幸好如此,平平的物價讓我堪堪讀完了初三。她的優(yōu)點很多,相比那些狹窄的大都會,她更年輕也更有活力,人們可以在朝陽里悠閑的走著,不必被房貸車貸嘞的喘不過氣來。不過我更喜歡的是“她”的清雅,像青春的美少女,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抬頭看去都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綠色,綠化帶全城范圍覆蓋著,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淡淡的新鮮的大自然的氣息。這是大城市沒有的。
在經(jīng)濟全球化的今天,陵陽的物價相較于往日也有了一定的增長……好吧,我收回前言,其實我目前的生活過得并不好,幾乎是一片赤字,這得歸結(jié)于我妹妹。
我妹妹叫“白冰唐”,今年剛好十四歲,剛升初三,是一個很好看且聰慧的女孩子,從來沒有讓我生氣過。當然,僅僅是讀書的話并不會使我如此窘迫,原因在于她的身體相當孱弱,從小就是一個藥罐子,中藥西藥不離身,三天一小治,七天一大治。先天性心臟衰弱注定了她這輩子與運動無緣,繁復(fù)雜亂的并發(fā)癥甚至讓她失去了享受陽光的權(quán)力,她的皮膚白皙而沒有血色,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憐憫起來。但小女孩沒有放棄自己,她每天都在努力奔跑著,堅持鍛煉身體。這兩年她的身體好多了,雖然還是做不了太多運動,但終是能和普通孩子一樣唱唱跳跳了。其實,相較于更早之前,現(xiàn)在的生活已經(jīng)好太多了,妹妹日漸好轉(zhuǎn)的身體使我們少了一大筆花銷。
再有一年,她就要上高中了,以她的成績重點高中不在話下。到時候我會嘗試著讓她住校,以鍛煉她獨自生活的能力,她現(xiàn)在有點過于依賴我了。除此之外,我也打算在之后以社會人士的身份參加高考。
哦,對了,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白雪莉”,今年二十歲??瓤?,是一個很女性化的名字,至于這個名字的由來我不想過多贅敘。我在十五歲那年就輟學了,也就是剛讀完初三那年,而在那之前半年,父母就離開了。失去了溫暖搖籃的我們提前爬出了大海,面對風雨飄搖的未來我們只能快速蛻變成長,我開始了漫漫無涯的工作生涯。因為我年齡太小,大廠子都不敢要,小廠魚龍混雜,最后只能做一些雜工零時工,賺的錢都不夠妹妹的醫(yī)藥費,經(jīng)常吃了上頓沒下頓。
妹妹上了高中后,花銷會相對少一點,學校對于成績好的學生多多少少也會有一些補貼,而我的時間也會充裕一點,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大學生這個身份對于我來說還是很有必要的。至少頂著這個頭銜找工作也好找一點,至少能有一份穩(wěn)定的兼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至少一年之內(nèi)就應(yīng)該能有第一筆存款了,到那時,就應(yīng)該為未來鋪路了。
我曾經(jīng)也怨恨過我的父母,但后來也釋然了,畢竟他們走了,我們也走了。經(jīng)年的歲月斑駁了我的記憶,我已經(jīng)快記不得他們的模樣了。但其實更多的是我不想記住吧,我在此之前我很難想像世間竟有如此絕情的父母,能殘忍的拋下還在讀書的十四歲兒子和病弱的九歲女兒就此離去,幾年來,頭也不回。每當妹妹問我父母在哪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那段時間,我也經(jīng)??粗邓{無盡的天空,問他們你們到底在哪里。
那真是一段非常、非常絕望的日子。至今我都忘不了妹妹躺在床上因痛苦而扭曲的臉,至今我都忘不了在饑餓和絕望下昏沉睡去的大腦在想著或許明日再也醒不過的感覺。
我們是悲慘的,但我們也是幸運的,誰都沒有被現(xiàn)實擊敗,我們在漆黑的夜里相依為命互相扶持,在孤獨無助的夜晚互相鼓勵彼此加油,終于是走過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叵肫饋?,也是困苦中嘗滋味,愁濃時苦做樂,一首英雄凱歌了。如果重來一遍,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能否承受的住。
日子終究在忙碌和奔波中過去了,如今生活雖然緊迫,但也從容,平平淡淡。雖窮困,但不至于潦倒;雖卑微,但不至于卑賤;雖緊張,但不乏歡樂。妹妹可愛,成績好,又聽話,只要人不餓著,就這樣過下去又有何不可呢?當然,如果日子再好一點就好啦。
對于未來,我沒有太大的規(guī)劃,最大的期望就是看著妹妹長大,然后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
但后面發(fā)生的事,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的人生乃至整個世界都因此顛覆。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邁著輕快的步伐穿過微風中起伏的窗簾,悄然飄落地面。米黃色的太陽光蘊含著新的希望,將原本略顯昏暗的房屋照的澄亮,纖毫畢現(xiàn)。
屋子雖小,但布置的井井有條,掇拾的纖塵不染。大廳正中擺了一張長沙發(fā)和一個茶幾,茶幾的玻璃擦的晶瑩通透,幾個水果擺在上面的果盤里,用于飯后消食。廳門右側(cè)墻正中放了一臺老式電視——這是這個家唯一的大型電器。它沒有機頂盒也不能聯(lián)網(wǎng),但白冰唐總能樂此不彼的看上幾個小時。廳門對邊是陽臺,陽臺邊上有一扇窗,窗臺邊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擺了幾本書,還有白雪莉偶爾記錄的日常本子,陽臺上的衣服隨風飄舞,似乎象征著兄妹對未來的自信。左手邊依次排去是廚房和衛(wèi)生間,這兩者是一起的,然后是白雪莉的房間,白冰唐的房間。
房子雖然簡陋,卻是他們最溫馨的港灣。這是他們因為沒錢而租住不起房子被房東趕出來時找到的唯一一個愿意接濟他們的地方。他們就是在這里走過最艱難的時光,這個房子傾注了他們所有的溫情,是深深血脈羈絆的象征。
白雪莉輕輕打開房門,極盡所能放輕動作不發(fā)出聲音。白冰唐的睡眠很淺,任何細微的響動都能將其吵醒。曾經(jīng)也只有雪莉陪在身邊時才能堪堪入睡。為此,雪莉花了無數(shù)個夜晚不眠不休的陪在她身邊,這才讓她有了相對穩(wěn)定的睡眠?;蛟S這也是讓冰唐依賴雪莉的原因之一吧。
雪莉輕快的走到窗臺邊,拉開窗簾。米黃色的陽光“呼啦”一聲齊刷刷沖進了房子,瞬間鋪滿了地板,然后又蹦蹦跳跳的跑到沙發(fā)上,墻壁上,天花板上,房間瞬間變成了光的海洋。
“唔哇——”迎著吹來涼爽的夏風,雪莉伸了個大懶腰。果然還是清晨的感覺最好了,掃去了舊日的疲憊,迎接新的生活。
不過,雪莉很快就感覺到了不對勁。柔柔的發(fā)絲掃在臉上好似被少女細嫩的纖纖玉指撫摸著,潔白的襯衣穿在身上不知怎的顯得有些寬松。外面的樹好似高了一點,自己的視野也低了一點,近處和遠處似乎多了阻隔,看到的東西變少了。
雪莉暫時還沒能從這不對勁感中走出來,當他看到自己的被和醺的微風吹起的及腰長發(fā)時,整個人呆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