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個城里都有一群“街面上的人”,他們或有背景、或有手段、或只是熱衷好勇斗狠,雖然身無官位但比起普通的老百姓他們更有“威望”,他們是這一地界的名流,說白了就是地痞、地頭蛇。
在凌城,季仲麟憑著縣長弟弟的身份最有威望,柳長生在年輕人之中也算個人物,可六子卻差了很多。
六子本名張振發(fā),在保安團就是個小嘍啰,他崇拜季仲麟,甚至希望借他的勢讓自己在凌城叫得上號、讓人高看一眼,可季仲麟?yún)s始終拿他當個跑腿的,反觀柳長生,本與季仲麟毫無交集,卻偏偏成了季仲麟口中的好兄弟,并以此達到了一般人不敢惹的地位,眼氣、嫉妒,讓柳長生成了六子眼中最討厭的人。
河邊的樹林里,老大和柳長生循著驢的叫聲跑到了一片開闊地,沒想到竟是六子在牽著驢。
來在跟前,看著六子柳長生越發(fā)的無奈,“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咋還在這?是想偷我的驢還是想挨揍??!”
面對柳長生又一次譏諷,六子一反常態(tài),言語竟變的柔和起來,“柳長生,我站在這就是想和你和好的,你要是不解氣就再打我一頓,我必須跟著你去找季仲麟!”他也不想再做遮掩,直說了心意。
“哎吆我......你咋想的,你認為我是出賣朋友的人嗎?更何況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
“你們不都是抗日游擊隊的嘛,剛才我就想好了,我不回凌城了,我跟著你們打日本人去!”
這一說讓柳長生也摸不著頭腦,自己還是打大胡子那聽說過“抗日游擊隊”這個詞,怎么現(xiàn)在就成了其中一員,他也不想對六子做什么解釋,上前一把奪過了韁繩,拉著驢便朝著另一邊走去。
六子見柳長生要走繼續(xù)說到:“我就一個人,你擔心什么,日本人肯定以為我把你跟丟了,我回去也不好交差!”
“不想交差你就想抓個大的?但你跟著我走就錯了,我真的找不見他!”柳長說完生將老大抱到了驢背上,牽著驢繼續(xù)往前走。
二人走出樹林,邁上了大路,老大尋不見方向,騎在驢上不知這是要去哪,他心里有些慌,害怕這忙了一日又回了凌城。
“我們這是要去哪?這是去我們家的方向嗎......”
柳長生抬頭看了一眼老大,朝著笑了一下,“放心,去你家,你的感謝那個漢奸,要不是他跟著,今晚我真就回去住了!”
老大回頭看了一眼,六子竟還在后面跟著。
“生哥那個人還在呢!”
柳長生沒有回頭去看,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他愿意跟著就跟著,反正咱們得走三百來里地,慢慢的他就嫌累回去了!”
時間過得很快,天已經(jīng)快黑了,二人沿著大路也走出了很遠,但依舊是沒看到人家,柳長生有些著急,相比于之前的天氣現(xiàn)在已經(jīng)暖和多了,可晚上還是冰涼刺骨,走夜路嫌冷、住又沒地住,這可難為他了。
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正鬧心的不知如何是好,打他們身后竟走來一輛馬車,柳長生將車攔了下來,打聽一番,那車夫說他們站的這個地方向北走三四里就有一個村子,估計那的村民也不會收留他們過宿,不過在村子的東邊有一間廢棄的破廟倒是可以擋些風寒。
謝別了車夫,二人又轉(zhuǎn)了方向去尋那小村,三四里地也不算太遠,很快便見到了村落。
柳長生領著老大敲了兩戶的家門,正如方才那車夫所說,沒人敢收留他們過夜。
柳長生沒出過遠門,臨行之前考慮不周,竟沒有預想到住宿的問題,可能也是《西游記》看多了,以為出門在外敲個門就能化頓齋飯、借宿一宿,事與愿違,這下他們只有盼著那東邊的破廟能是個棲身之所。
穿村過巷,二人又來到破廟,那還真就是間破廟,破到連頂子都沒有就剩三道土墻,空有一個石像底座,地上滿是碎磚爛瓦,密布著枯枝碎葉。
天色暗淡,尚能看清地上狼藉破敗,老大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咋住呀,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聽著老大似是埋怨的話語,柳長生也覺得有些心涼,可這已然是今晚最好的歸宿。
尋了些枯枝,柳長生點起了一堆火,借著那光芒,他收拾出了一塊平地,借著一側(cè)土墻他擋了一個草棚,做工規(guī)整,草棚搭的有棱有角,可坐在里面還是灌著寒風……
老大睡過瓜棚,還是在最冷的寒冬臘月,險些沒被凍死,那夜的寒冷可能是他一生都難以忘記的折磨,再見草棚他心里竟有一絲恐懼。
“生哥,要不咱們別睡了,反正也不是太黑,咱倆再往前走走吧!”
老大說完,一陣大風吹過,柳長生搭的棚子被風吹塌了。
“哎呀我的個娘啊!咋還給吹到了!”雖然那草棚不抗風不抗凍,可也是自己辛苦搭的,怎么就經(jīng)不起一陣風,柳長生被氣的有些毛躁,抱起那吹倒的秸稈便扔進了火堆。
“要不你們和我去我大舅家吧!”
黑暗中傳來了六子的言語,事情就是這么巧,這個村子竟是他的姥姥家。
“陰魂不散”這六子還真是執(zhí)著,他來到二人身前,蹲下身烤起了火,“你們要是沒地住我可以帶你們?nèi)ノ掖缶思遥斎?,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不去!?p> 柳長生看著六子,做出了一臉疑惑的表情,“我征求過你的意見嗎?說什么不放心可以不去,壓根就不在考慮范圍!再說了,你怎么還跟著呀!”
“我說了,我要跟著你們打日本人。”
柳長生現(xiàn)在是無比厭煩六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道理也說了,可就是甩不掉。
天越來越冷,老大在旁邊聽著二人說話,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這里太冷了,還有一股陰森,他也想找個暖和點的地方,他抬起頭看向柳長生,“生哥,要不......要不我們就去他說的那家住吧!”許是過了兩個月的“好日子”讓老大不想再受罪了。
柳長生沒有說話,他沒在野地里住過,擔心這一夜凍出個好歹,但他也有其他擔憂,害怕六子沒安好心,沒準他這一路早就做了記號,就等著保安團的人順著標記來將他們抓回去,亦或是他那舅舅家本就埋伏好了人。
“走吧,孩子經(jīng)不起凍,你要是不放心你可以在這!”六子說完站起身,“我拿我老祖宗發(fā)誓,絕不害你們!”
柳長生心想“投靠日本人,你他娘的還有老祖宗嗎?”,要在之前這句話肯定就說出來了,可現(xiàn)在他在猶豫,也拿不準六子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生哥,我們?nèi)グ?,這太冷了,睡一覺咱明早上早點走!”
老大繼續(xù)央求著,柳長生看了看六子,心里實在是不知到底該不該去。
“哎吆,都說你柳長生辦事干凈利落,現(xiàn)在一看也就是個縮手縮腳的,就是去住一宿,犯得著這么糾結(jié)嗎?”六子竟還用起了激將法,“柳爺,咱走吧行嗎?這在山坡,馬上可就更冷了!”
柳長生又猶豫了一番,終于下了決定,跟著六子去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