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人聲音洪亮,邊說邊走,房間里的兩個人把他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梵鏡言眉心一跳,不由自主的去看顧容與的神情。
結果和顧容與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梵鏡言摸不透顧容與是不是從外面的將軍說破他的身份就一直盯著她,四目相對,她面上出現惶恐之色,“世子,世子爺?請世子爺恕罪!”
她緊張的手足無措,想要站起來給顧容與行禮,可是她失血過多,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剛一站起來就頭暈眼花的要跌倒。
顧容與眼明手快的站起來伸手扶住她,神色溫和又無奈,“是我隱瞞身份在先,你有什么過錯?!?p> 梵鏡言低著頭不說話,看起來已經嚇壞了。
“將軍!”
伴著八歸驚怒交加的聲音,梵鏡言的房門被人大力推開,“本將軍倒要看看,你們世子爺哪里不方便?”
最后幾個字在看清楚房間內的情形之后逐漸低下去,隨后惱怒不屑的語氣轉為調侃,“世子爺好興致啊?!?p> 顧容與眉頭攏起,將梵鏡言護在自己身后,才轉身對來人說:“將軍慎言。”
忠武將軍人高馬大,站在門口像一座小山,把里外堵了個嚴實,八歸氣的在外面直跳腳,就是進不來。
他也沒想到,不過是處理尸體的功夫,忠武將軍就找到顧容與落腳的客棧了。
忠武將軍是一刀一槍拼到現在的位置的,最不喜像顧容與這般的世家子弟,語氣也很怠慢,“世子爺自己做出來的事情,還怕別人說嗎?若知道您著急的是這種事,我肯定不會以為您是想抗旨的?!?p> 饒是顧容與一貫好脾氣,此時都有點起火了。
梵鏡言也就十一二歲,在顧容與眼里就是個小姑娘,更何況姑娘家的閨譽哪能隨便說。
他的臉色沉下來,房間里的溫度似乎都降了一些。
忠武將軍察覺到了,卻是不怕,他本來就是想激怒顧容與,好給他定個罪名的。
房間里氣氛緊張,矛盾一觸即發(fā)。
“別過來,別過來!”梵鏡言驚恐尖利的叫聲打破了空氣中的壓抑。
她突然抬頭去看忠武將軍,胡亂的揮著手向后退,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特別可怕的人,嘴里還在不停的說:“我沒有吃的了,也沒有錢,別殺我,求求你!別過來!”
她的眼圈紅彤彤的,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落,卻還是固執(zhí)的盯著忠武將軍,不肯移開視線。
梵鏡言只顧著后退遠離忠武將軍,沒看到自己身后還有一個矮凳,腳下一絆,身形不穩(wěn)的就要往后倒。
客棧房間不大,她后面就是床沿,磕上去至少得去半條命。
顧容與也顧不得生氣了,趕緊去抓梵鏡言。
可是梵鏡言卻受了刺激,見到顧容與都向后躲,顧容與沒辦法,只能抓著梵鏡言的兩只手,強硬的把人困在自己懷里,柔聲安慰,“沒事了,你得救了,不要害怕,沒事了,沒事了!”
他一邊說一邊安撫的摸著梵鏡言的頭發(fā),同時不動聲色的用衣擺擋住梵鏡言剛才不小心掉落到地上的短劍。
許是顧容與的氣息對她來說比較熟悉,梵鏡言最終還是在顧容與懷里安靜下來,只有抽泣聲回蕩在寂靜的房間里。
顧容與感受著懷抱里還在顫抖的身體,平靜的眉眼終于染上薄怒,回頭看著忠武將軍譴責道:“我在尸堆里救下她,這孩子受了刺激,見到生人就害怕,將軍不去處理把她害成這般的亂民,卻專門來誣蔑于我,莫不是我做了什么十惡不赦之事嗎?!”
忠武將軍被他問的說不出話來。
他來之前還意氣風發(fā),以為可以抓住顧容與的把柄,沒想到會遇到突發(fā)情況,讓顧容與有機會把罪名又重新扣到他頭上。
但他能掌管荊州,雍州和司州三地的軍權,就絕對不是個只有蠻力的草包。
忠武將軍臉上輕蔑的神情一收,探究的目光落在梵鏡言的身上,見她只埋頭躲在顧容與懷里,才無可奈何的嘆息一聲,“世子爺見諒,我不是故意想要找您的麻煩,實在是天災人禍,我力不從心,本想和世子爺聯(lián)手為陛下分憂,誰知道世子爺避而不見,我這才想左了?!?p> 顧容與也不想和他撕破臉皮,順著忠武將軍的話就說下去了,“將軍海涵,我真的不忍心見到百姓受苦,為陛下分憂乃是我們臣子的本分,只是行軍打仗我不懂,還要仰仗將軍,還請將軍萬勿推辭,需要什么盡管和我說,我自會為將軍解決?!?p>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管忠武將軍平亂,還可以幫忠武將軍向朝廷要軍餉。
忠武將軍有些意動。
梵鏡言一直躲在顧容與懷里裝柔弱,把兩個人的對話聽了個清楚,知道顧容與是一下子說到忠武將軍的心坎里了。
在小公主的記憶里,南晉近年來衰落了不少,國庫不充裕,軍餉給的就少,若不是忠武將軍固守的是南北的邊境線,能分給他的軍餉恐怕都不夠填飽肚子。
忠武將軍必然會答應顧容與的條件。
忠武將軍一走,梵鏡言臉上慌亂的表情就收了起來,她眨眨眼睛,連眼淚都沒有了。
“恭喜世子爺解決了一個麻煩?!辫箸R言不太真誠的對顧容與道喜。
她身形微動,顧容與懷里就空了。
顧容與自然的收回手,垂眸看著梵鏡言說:“還要感謝姑娘的機警相助?!?p> “世子爺客氣了,您救了我,在忠武將軍眼里,我和您就是同一個陣營里面的人,幫助您,就等于幫助我自己?!辫箸R言說的非??蜌狻?p> 她說的有道理,可是那副要和顧容與劃清界限的模樣,卻讓顧容與不太高興。
他瞇了瞇眼睛,看著梵鏡言慢吞吞的說:“姑娘說的是,是顧某給姑娘帶來麻煩了?!?p> 梵鏡言心道: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世子爺救命之恩,我銘感五內,將來如有機會,我必會報答世子爺?!辫箸R言微微低頭,和顧容與道謝,“世子爺身負皇命,我……”
“你想和我分道揚鑣?”顧容與打斷她的話。
梵鏡言的話被顧容與給搶了,她重新抬起頭去看顧容與,顧容與的眸色微沉,看起來不太高興,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解釋,最后卻還是直接點頭了。
她的身份特殊,和顧容與扯在一起容易有危險。
顧容與看著梵鏡言的目光很奇怪,像是在觀察和思考,兩息之后,他才輕聲說道:“您現在的身體情況,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護衛(wèi),在爆發(fā)動亂的荊州城里,您認為安全嗎?殿下?”
最后兩個字很輕,含在顧容與的唇齒間,似乎風一吹就會散掉。
梵鏡言的目光驟然一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