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掘河淹城
方青池暗暗觀察三人，確認三人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方才緩緩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鼓舞士氣，打破燕王不可戰(zhàn)勝的謠言，方才有可能扭轉(zhuǎn)敗局?！鳖D了頓道，“三位大人可聽說過，北平的冰城之計？”、
盛庸咬牙道：“那次若不是李帥怕瞿能搶了頭功，或許燕王早就被我們生擒了。”
鐵鉉迷惑道：“如今的天氣，有轉(zhuǎn)暖的跡象，可能無法復用冰城的守城之法?！?p> 方青池點頭道：“我是想說，我們?nèi)缃竦木謩?，與北平當年一樣。既然北平守得住，自然濟南也守得住。鐵大人鐵血丹心，請親自上城督戰(zhàn)，我自請為大人護衛(wèi)，確保大人的平安！”
鐵鉉搖頭推辭道：“家主是女子，怎可……”
高巍趕緊沖著鐵鉉使了個眼色，打斷鐵鉉，沖著方青池深深一揖道：“多謝家主！”他是燕王屬臣，對于燕王與方青池的風流韻事有所耳聞，更是了解燕王對方青池的情意。若是方青池以身相護，鐵鉉就算手無寸鐵站在城頭，也是安全的！
方青池回轉(zhuǎn)頭，看向高巍，微微一笑道：“那么明日，我便陪諸位大人共同守城！”
第二日拂曉，冬日的寒陽徐徐升起，冷冷斜斜地籠罩著濟南城，城外的泥土中已經(jīng)隱隱見了青綠的草色。鐵鉉凝重地換上了鎧甲，立在參政府前。寒陽雖然不暖，依然照得他的鎧甲熠熠生輝。他雖是文人，卻生在北方，高大的身材包裹在鎧甲中，有了幾份英武之氣。
方青池換了女裝，娉婷裊裊地從參政府的偏院里走了出來，看著門口的鐵鉉，喚了聲：“鐵大人！”
鐵鉉回轉(zhuǎn)頭，看見昨日戎裝的臟小子搖身成了絕色美人，白色的錦衣上用金線繡了活靈活現(xiàn)的飛魚，青絲傾瀉至腰間，只用兩支末端雕了鸞鳳的金簪固定住頭上的發(fā)髻，迎著寒陽走向自己，面容如脖子上系著的那枚突兀的螭虎白玉墜一般潔白通透，自己竟禁不住屏住呼吸，生怕唐突了這位恍若天人的仙子。
方青池很快走到了鐵鉉的身邊，與他并肩而立：“鐵大人，我們出發(fā)吧！”
當方青池與鐵鉉共同登上城墻時，城下已經(jīng)陳列好整齊的攻城陣容。燕軍呼喊連聲，士氣高昂，攻城的登云梯徐徐推進，兵勇的眼里全是嗜血的興奮，反觀守城的官兵，這幾仗已經(jīng)被燕軍徹底嚇破了膽，此刻雖跟隨鐵鉉守衛(wèi)在濟南城上，卻毫無守得住城的信念，尤其聽了燕軍的呼喊聲，更是人人臉上浮現(xiàn)出惶恐不安的神色來。
方青池將守城將士的神情盡收眼底，運足功力長嘯一聲，如同九霄之上鳳凰的清鳴，生生阻斷了燕軍低沉的呼喊，守城的將士感覺到來自己方的力量，也不由得精神一振。
朱棣聽見這聲長嘯，更是快馬加鞭長驅(qū)至陣前，定睛一看，城墻上立了一個恍若天人一般的少女，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方青池，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擊了一下，抬起馬鞭指著方青池，沉聲吩咐道：“攻城時不得攻擊那個方向！違者，斬！”
燕軍軍紀嚴明，雖不知主帥何意，這個軍令卻是一層層傳達下去。
待到燕軍攻城時，方青池與鐵鉉并肩指揮放箭防守和傾倒土石；比起其他守城將士，方青池與鐵鉉所在的城垛壓力最小，雖有幾根亂了方向的飛箭射過來，但都有驚無險地被方青池攔下。
鐵鉉書生意氣，文采斐然，趁著士氣大漲，沉聲對城外道：“燕王可知周公是如何輔佐成王的？怎可以下犯上，還不速速退兵？”城內(nèi)守將人人應和，竟將這句話傳達至燕軍陣營中，一時之間，燕軍人心浮動，陣型紊亂。
盛庸趁機發(fā)動猛烈的攻勢，破壞了燕軍的登云梯等攻城利器，燕軍無功而返。
由于守城主將身先士卒、安若泰山，守城將士的軍心也越來越穩(wěn)固。因此一天一夜下來，雖然燕軍攻勢猛烈，濟南城卻如鐵桶一般牢不可摧。
如此三番，接連三個月都是如此，濟南城的守城將士越發(fā)英勇無畏，而燕軍的軍心開始浮躁起來。
朱棣焦急地在自己的營帳中踱來踱去，他起兵已有一年多了，如今才推進到濟南，距離南京還有很遠的距離，而自己的兵力有限，如果打一城，守一城，只怕很快就會被朱允炆各個擊破。
而眼前的濟南，濟南城中有方青池！不說遠慮，近憂就已經(jīng)夠他頭痛的了。朱棣的步子越踱越急。忽然帳門一掀，隨著冷而不凜的早春之風一起進來的，是溫潤如玉的魏澤，魏澤依然一身白衣，面色在夜色中顯得有些蒼白，卻更顯神仙風姿，他的唇角微微上揚：“殿下還在為了攻城的事情而煩憂嗎？”
朱棣終于停下了腳步，望向魏澤，眼中露出了希冀的目光：“魏公子可有良策？”自從白河溝一役，魏澤于千軍萬馬之中，于眾目睽睽之下，巧借風力，實則用一枚石子，生生擊斷了李景隆的帥旗，讓他轉(zhuǎn)敗為勝，他對魏澤的依賴便與日劇增。然而此次事關(guān)方青池，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該下那個命令，然而每每仰起頭，凝望那個可望不可及的身影，他心底便生出無限的憐惜，哪怕伴隨著劇烈的心悸，也壓抑不住要保全她的決心。
魏澤佇立在營門口，右手緩緩掀起帳簾，望向已經(jīng)拂曉的天空，緩緩道：“殿下，天色亮的越發(fā)早了，春天到了?！?p> 朱棣一臉迷惑不解：“魏公子是何意？”
魏澤回轉(zhuǎn)頭，賬內(nèi)的燭光從他掀起的帳簾中漏出了光，他的臉半掩在晨光中，晦暗不明：“黃河水已經(jīng)解凍了。”
朱棣微微動容：“魏公子是說，掘了黃河堤壩……淹城？”
魏澤側(cè)過臉，反問道：“若攻不下濟南，殿下還有多少時間和糧草？”
朱棣埋下頭，雙手痛苦地握成拳：“可是，青池在城內(nèi)……”
魏澤輕輕道：“我知道，所以，殿下不妨把這個消息放出去。我相信，濟南城不會就這樣坐以待斃的?！?p> 朱棣一喜：“你是說……？”
魏澤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能保證，但我覺得，這個辦法是唯一破解僵局的法子。也許，我們會引來可怕的反撲。殿下，你愿意賭一次嗎？”
朱棣原本放松的拳頭不由得再次握緊：“那就依魏公子所言，我們做好截流的架勢，務必讓城中的人都知道！”
春天終于到了，濟南城中依然恢復了勃勃生機，百姓們又開始在清晨時恢復了熱鬧的早市，高巍、鐵鉉和方青池如今便圍坐在一個早點攤邊，就著早晨第一縷陽光喝著剛剛出鍋的豆?jié){，嚼著香噴噴的肉餅，一邊商量著當天的守城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