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廷直視著農的雙眼,問到:“你們已經離開部落一年多了,為什么還不回去?”
農手上仍舊不停整理著藥草,比起往常的專心更像是為了掩飾心虛而擺弄。
“這不是才把人治好么,病好了,虧空的身體還沒養(yǎng)回來嘛。再一個月,等我調理好他們的身子咱就回家去?!?p> “現(xiàn)在炎族才是家了對吧?”不廷不依不撓地追問著:“你心里明白,調理身體只是借口而已。你為什么要一直呆在炎族?炎族還有其他沒見過的病癥嗎?你不是為了磨練醫(yī)術,治更多病才外出游歷的嗎?你現(xiàn)在一直呆在炎族,你的醫(yī)術還能得到磨練嗎?”
農擺弄藥草的手一僵,不廷說的他都明白。
“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了你曾經全心熱愛的醫(yī)術,這是你的選擇嗎?”不廷心里帶著怒氣,但說出口的話仍然冷淡:“你若是甘愿,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我想帶鳴回家?!?p> 農嘴唇蠕動幾下,最終化成一聲長嘆。
鳴卿在一旁看著這尷尬的場面,也不知該不該開口。
她不可以丟下阿父的,她覺得阿父追求云姐姐沒有什么錯。
但她瞧了瞧農和不廷的臉色,將想要說的話都咽了下去。
“你說得對,”農用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臉,說道:“我這一生,大半輩子都跟花草過活,我愛醫(yī)術,勝過生命。我還記得我?guī)еQ往南方來,就是因為南方炎熱潮濕蛇類眾多,我想學會解毒的辦法,我想找到所有蛇毒的解法,我想阿力的悲劇不會再次重演?!?p> 提起死去的兄弟,農老眼泛起淚花,但他堅定地說到:“初心未成,我不該止步?!?p> 鳴卿小聲地叫了一聲阿父,她沒有開口問云姐姐怎么辦,但農明白她的意思。
農笑呵呵地收拾起藥草,釋然道:“隨緣吧。”
隨緣二字一出,鳴卿明顯感覺到農周身氣場有些變化,但又好像沒有變化。有修為的不廷倒是看的真切,農在修行路上往前行了一大步。
修習自然道,順應自然,隨性隨緣。
萬事萬物,不管如何都講究個緣法和因果,修行之事如此,感情之事更是如此。農直到此刻才真正放開心性,不再期瞞自己。
鳴卿雖然有些可惜農未能與云成事,但她依然聽話地收拾好不多的行李,向云告別。
離別是早晚都要來的,云也對鳴卿十分不舍,但還是笑著送別了他們。炎族眾人在云的敲打下大抵也明白了不廷之所以三番五次前往炎族,僅僅看在農和鳴卿的份上,心底的期盼落空但仍有人心存僥幸。
送別時,炎族人依舊狂熱但有些傷感地歡送著他們心目中的神明,在向不廷行禮后有幾個人單獨站了出來向農和鳴卿行了大禮。
那是這一年來重病纏身被農竭盡全力醫(yī)治好的人。
他們的感謝很簡單很樸素,但他的感情同樣真摯純粹,農笑看著這些重新綻放生氣的笑臉,更加堅定了心。
他不該困擾于個人情長,他既然得到神明的眷顧,那就是上天賜予他無上的榮光去完成一項偉大的任務。
等他醫(yī)術精深之時,他一定要廣為傳授這些方子,他要這世間千千萬萬人都健康地活著。
農朝著云釋然一笑:“云妹,今日一別可能再無相見。我立志鉆研醫(yī)術,我要走遍四海八荒,尋遍天下藥草。你,珍重!”
云感應到農堅定的信念,不禁肅然起敬:“老哥志向遠大,小妹遠不及你。若能再見,必當親自敬老哥三杯!”
農哈哈大笑:“若族內有人患病,大可前去尋陽族長。平日里我也教了些常見藥草知識給常來幫忙的小子們,這天大的恩情,三杯可不夠。來日喝它個大天亮!”
云恭敬地致謝,也豪爽道:“好!不喝到天亮誰也不準走!”
農哈哈笑著,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云,又滿心欣慰地環(huán)視了炎族眾人一圈,坐上不廷蛇頭后瀟灑一揮手,在炎族眾人歡呼聲中離去。
農堅定卻瀟灑的背影卻深深印在眾人心里,也讓云第一次真正發(fā)自內心地敬佩起農這個人,而不是因為不廷。
不廷很快就將農和鳴卿帶回了部落,農大手一揮恩準鳴卿出去玩,不要來打擾他。
農放置好行禮后摸索出一大疊野羊皮,這種羊皮質地比其他獸皮更加柔軟細滑,常常被用來寫字。
農燒了一小堆火,準備好炭筆,又將羊皮小心地裁成大小差不多的方塊,凝神仔細想了許久之后開始落筆:本草經。
他要將他見過的、認識的所有的藥草毒草分別記錄在冊,若他窮其一生也無法記載詳盡,那便留給后人繼續(xù)完成。
農堅信,總有一天,這世間會再無病痛。
在部落修整了半年,農才將這些年來新認識的藥草全記錄好,又將在炎族遇到的病癥記在另一冊羊皮薄里。
農捏著薄薄的羊皮薄,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征程。
早在炎族時就打聽好了,朝東南方走,渡過一截海之后會有一座小島,島上蛇類眾多,更有崇拜蛇類的部落。
他們以蛇為圖騰,以蛇為族名。農以現(xiàn)有的見識在不廷的幫助下準備了好些自保的東西,不廷堅信鳴卿有好好收著他給的護心甲,并不擔心鳴卿會有生命危險。
農本來做好了打硬仗的打算,但他和鳴卿艱難地劃了將近半個月的木筏,終于能遠遠地望見一個島了,越想著快點接近卻越是在大海上打著轉,還在蛇島遠處時就被蛇島的人發(fā)現(xiàn)了。
興許是沾染了不廷的氣息,海里偶爾游著的海蛇都避著他們走,蛇島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之后吹響了一支獨特的哨子,這哨子卻發(fā)不出哨聲,只間或漏出些氣音來。
然而就是這發(fā)不出聲音的哨子仿佛帶著魔力一般,這人隨身的一個藤蘿編制的小籠子被頂開了蓋子,順著主人的心意悄悄朝農和鳴卿的小船游去。
蛇島的人很謹慎,他依舊躲在茂盛的叢林里,只待那條不起眼的小蛇游過去咬上木筏里的人一口,不出一頓飯的功夫必定毒發(fā)。
蛇島一向排外,除了偶爾外出去其他部落搶幾個女人回來之外,蛇島的人大多不外出,更拒絕外人接近。
農早就知道這狀況,但他仍然想來試一試。蛇島上蛇類眾多,蛇族的人常年與蛇為伴,肯定知曉很多蛇毒的解法,蛇島上也必定生長著許多解毒的藥草。
那小蛇聽從主人的指令悄無聲息地游到木筏下方,趁著農和鳴卿互相埋怨時悄悄湊近鳴卿,在小腿上快速咬了一口后迅速游回水里蟄伏著,等待第二次下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