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怎么會是你?”
“哈哈,沒想到吧?看到是我很驚訝么?”
“你,你太讓我失望了?!?p> “呵,到現(xiàn)在你還要裝作一副關(guān)心我的樣子么?你這種嘴臉真讓我覺得惡心?!?p> 楊飛喃喃自語,“原來,我在你心中竟是這幅模樣……”
“呸,裝什么裝?惡心,惡心至極?!?p> 楊飛濕了眼眶,他哽咽道:“我自問一向待你不薄,可以說將你視作自己的親生孩兒對待,這些年努力栽培你,沒想到……沒想到竟換來這樣的結(jié)果……”
“呸,呸呸,你少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當年要不是因為你,我爹怎么可能會死?我爹不死我娘也不會跳井,我也不會淪落到要委身于你,都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當年,當年是事出有因……確實,當年……是你爹為了救我,才落入敵軍之手……唉……罷了罷了……”楊飛一下子沒有了之前的神采奕奕,整個人頹喪著,仿佛老了十多歲。
“哼,這些話你留著給我爹懺悔的時候說去吧。不要在我面前假仁假義,污了我的耳朵?!?p> “罷了……罷了,你若執(zhí)意如此,我也奈何不得。但你為什么要與萊國人勾結(jié)?那萊國,也是當初謀害你父親的人!你怎么可以……!”
楊飛越說越激動,整個人身上的肌肉都抖動起來,原本蠟黃的臉此時也變得通紅,眼睛睜得大大的,定定的盯著眼前的和他一般高大的青年。
那青年聽罷,卻啞然失笑,“哈哈哈哈,所有人都是謀害我父親的兇手,若不是父親,你們怎可能活到今天?可你們卻享受我父親帶來的好日子,全然忘記了他,你們都得死!你們該死!”
“我們?nèi)绾瓮四愀赣H?如非緣于你父親,有幾個到你的年歲就升到你現(xiàn)在的軍職的?你的幾個叔叔自小也都對你照顧有加,你就這樣回報他們的恩情么?”楊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他實在是氣壞了,也傷透了心了,“若是你父親在世,定要打死你這個不成器的逆子?!?p> 青年唇角勾起一抹譏笑:“呵,不要提我父親,你不配?!?p> “你……”
“無話可說了是么?呵呵,你也知道你愧對我父親,記著,這都是你欠我父親的?!?p> “哎……”
“哼,現(xiàn)在落入你手里,隨你怎么處置吧?!闭f完,青年閉上了眼睛。
突然感覺手背的繩子好似有人解開,身上的繩索也隨之掉落在地,青年不可置信的睜開眼睛,“你什么意思?要放了我?”
“你走吧,走后隱姓埋名,不要再回來了?!睏铒w輕嘆,溫聲道,“我會安排好一切,從這里離開后不要原路返回,一直南下,那里沒有戰(zhàn)亂,也遠離陳國的都城,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找到你的?!?p> “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你現(xiàn)在不殺我,來日我定回來殺了你?!?p> 青年說得咬牙切齒,可見他心中確實恨極了眼前這個頹喪的中年男人了。
楊飛眼神里閃過一絲落寞,輕聲道:“你要有本事回來,那便來,我在陳國等你。要是沒那個本事,就不要回來送死?!?p> 聽罷,青年不屑的譏諷一聲:“哼,老東西記著,要活著回去。你的人頭只能我來取?!闭f完,青年消失在了夜色里。
楊飛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回想他最后說的那句話,心中竟又覺得有些許溫存。
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來,所幸這里是兩國邊界,盡管對犯人嚴加看管,總歸是不如都城里的天牢戒備森嚴。只要稍作安排,這荒郊野嶺,主帥也不會派太多人力去找一個已經(jīng)是顆死棋的叛徒。等戰(zhàn)事結(jié)束自然會去尋,那時他早已走遠,再尋也難以找到人了。
來時楊飛便在看守的飯菜里下了迷魂藥,放走那個青年后,他便謊稱人被敵軍劫走,因為一直以來頗得賀立州信任,雖然賀立州仍有疑慮,畢竟是楊飛這么多年重點栽培的人,若是楊飛放了他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還是表示相信楊飛。楊飛感激涕零,而后又表達了一番衷心,自愿將看管糧草的職位交給更得力的人。賀立州默許,接著就任命另一員老兵去看守糧草。
等楊飛走后,賀立州馬上安排人盯著楊飛,下達命令要將楊飛所有活動都回來告知于他。賀立州心里非常清楚,現(xiàn)在要捉拿叛徒,無疑給行軍隊伍增加負擔。但只要盯著楊飛,只要叛徒再次出現(xiàn),就可以將他拿下。
賀立州這么做,心中已然是開始對楊飛起疑心了。
誠然,一個人再怎么信任另一個人,也不要失去基本的理智。事出蹊蹺,在國家大事面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也是許多著名得將領(lǐng)遵循的信條,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
被收回職權(quán)的楊飛,只做了個沒有實權(quán)的閑散老兵,他一直以來都忠于職守,對陳國忠心耿耿,這一下什么事都不需要他去做了,便整日里借酒澆愁,他的原來的好兄弟來勸他,都不管用。
他想起昔日和好兄弟一起征戰(zhàn)沙場的情景,那年輕氣盛的模樣,想著想著,不禁笑了出來,笑著笑著又流眼淚了。想到最后和好兄弟分別,他心中一陣絞痛,猛的又悶了一口酒。
“宋兄,是我對不住你,兄弟欠你一條命,只有來世做牛做馬還你,十三年了……咳咳……”因為喝得太急,楊飛劇烈的咳嗽了兩聲,“忠兒已經(jīng)長大了,也越來越像你了,有時候我看著他,恍惚間竟以為是你。這十三年,我瞧著他一點一點長大,把他當做自己孩兒對待,是不是我對他過于嚴苛了……你說給他取名守忠,希望他繼承我們的志向……是不是我做錯了……他終究是恨極了我的……”
“宋兄,地底下冷不冷?你且再等等,等一切都結(jié)束了,我下來陪你?!?p> 楊飛言語神態(tài)里盡是孤寂的凄涼,和著他這消瘦的身形都一起埋葬在樂酒里。他搖搖晃晃的起身,隨意尋了個地方躺下,干了幾口酒,喝著喝著便失去神智,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