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過多久,白行就回來了。
他把搜查到的訊息一一陳述,“老板,夫人說她是被人帶去那里的,她說她去巷子散散心,就被帶走了,醒來之后,就躺在那里了,夫人說散心是因為您和夫人吵架了,其他的她一概不知?!?p> 俞野聽了,點了點頭,“這就很好辦,嫂子被人綁架,白爺在公司上班才知道此事,現(xiàn)在我們去局里領人就行?!?p> 俞野側眸睨著神色黯淡的白楚嚴,面無表情,像是失了魂。
過了幾秒,他昂起頭,低沉陰鷙的嗓音,“去警局?!?p> 俞野安下心來,白爺向來應付事情冷靜鎮(zhèn)定,今天才明白嫂子對他的影響有多大。
他嘴角一勾,含著不明就里的笑意,輕點了頭,無奈地自嘲了一下。
像是看到了曾經發(fā)瘋成魔的自己。
……
傍晚,夕陽染紅了天邊的云彩,絢麗地鍍上一片金黃色。
白楚嚴只帶著白行去了局里,連局長也來了。
他裹著黑色長褲頎長的雙腿交疊著,坐在了小廳里的黑色小型沙發(fā),一只手搭著把手。
冷若冰霜的臉沒有任何表情,宛如浸泡在地下三千尺的寒潭。
薄削的唇緊緊抿著,輪廓分明的俊臉緊緊繃著,如墨般的黑眸皆是寒意。
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
他們在等所有的手續(xù)程序走完,才可以把言木保釋。
局長親自來招待他,畢竟白氏集團在商業(yè)領域里耀眼奪目,怎么說,幾分薄面還是需要給的。
局長帶著幾分恭維說著話,說要走完程序,他們把言木照顧得很好,并沒有什么大礙。
白楚嚴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也一個字也沒有回應他。
見到言木,該怎么說?她今天肯定是被嚇壞了,看到了自己殺人,現(xiàn)在的她是不是十分十分畏懼自己?
大概過了半小時,言木從審訊室出來了,在女警官的帶路下,去到了大廳。
她垂著頭,長發(fā)凌亂地遮住側顏,身上的衣服染了污垢,污漬若隱若現(xiàn)。
白楚嚴看到她出來,猛地站起來,冰冷的黑眸瞬間柔和下來緊皺的眉峰。
朝她走去,抬起雙手,小心翼翼地抱住她。
摁著她的頭埋在自己的胸膛里,手掌撫著她的頭,下顎抵在她的頭頂上。
心,被刺傷的疼。
聲音沙啞透著濃濃的悔意,“言木,以后我們不吵架了,也不分開了,是我的錯,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傷心了?!?p> 言木正臉貼著他的胸膛,聞著熟悉的味道,感受他的灼熱的心跳。
這一刻仿若漂泊了好久的船,終于找到了靠岸的地方。
言木哭了,埋著腦袋低泣,聲音堪堪的落入男人的耳膜。
他急忙哄道:“都是我不好,我錯了,我們回家,我們回家......”
除了白行,在廳的眾人都只是認為男人沒有照顧好夫人,然后讓夫人遭遇綁架,男人最后認錯。
這里反應最大的應該就是石超,他親眼見過這個男人是有多么的冰冷,令人毛骨悚然。
可現(xiàn)在實屬令他膛目結舌,這個男人在卑微地求原諒。
秦向東盡職盡責地朝他們說:“目前白夫人是沒有殺人的嫌疑,我們會進一步調查,以后需要白夫人的地方,我們會上門拜訪?!?p> 秦向東并不畏懼白楚嚴投過來的眼神,他深信,眼前的男人不簡單。
白楚嚴把她打橫抱起,言木的頭靠在他的肩上,閉著雙眼,盡顯疲態(tài)。
穩(wěn)穩(wěn)的姿態(tài),一步一步地抱著她走下階梯,上了車。
白楚嚴沒有驚擾她,抱著她讓她好好休息,一路上,空氣安靜極了。
天漸漸摸黑,街上的霓虹燈驟然亮起。
到了雪園,言木似是掐準了時間醒來,掙脫開白楚嚴的懷抱,從一邊車門下來。
沒入濃郁的夜色,周圍縈繞著涼爽的晚風。
言木穿著一雙白色鞋子的步子不緊不慢地朝別墅門口走去,也不等身后的男人。
白楚嚴沒反應過來,待懷里的女孩徹底不見之后,急忙地開門跟上去。
無論是身高還是速度,言木都不及他的。
輕而易舉,就趕上她了,與她并肩直走,側頭靜靜看著她,似乎不能有所舉動。
眼底蘊著一種極其復雜的極點害怕,卻不敢真的流露出來。
她親眼看見自己舉槍殺人了,所以呢,她會怎么做?白楚嚴現(xiàn)在如同摸不著頭腦的囚犯,等待判決。
言木步子走得有些疾,到了客廳的時候,覺得客廳有些不一樣了。
不一樣就不一樣了吧,她沒有多余的精力去顧及客廳哪里不一樣了。
言木呼吸有些喘,只留了個背影給身后的男人,她深深呼吸了好幾次,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這一天太過于荒唐,甚至是驚恐,她無法忽視,也無法忘記。
白楚嚴隔著她一段距離站著,目光沉寂地望著她。
他保持著他一如既往面無表情,此時此刻,言木的沉默,讓他恍惚間覺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知道過了多久,言木轉過身來,對上白楚嚴深邃的目光。
溫和的一句,“我餓了?!?p> 還以為要面對她的疏遠和淡漠的白楚嚴聞言倏地一怔,不過下一秒反應過來。
“王嫂,準備晚飯?!彼瘡N房叫了聲。
白楚嚴目光自始自終不離她半分,想要去抓她的手,卻覺得會被她躲開。
實在沒有那個勇氣再去靠近她,片刻之后,好像正面對著她,也沒有那個膽量。
這他媽的現(xiàn)在就是一個慫包!
連慫包都不如,那是他夫人,能怎么樣?
他稍稍低下頭,暗自把自己罵了好久。
“楚嚴......”
她喊他,微弱的聲音隨時都被忽略,可他聽到,拉回理智,將那些有的沒的想法壓下。
言木眼睛突然紅紅的,聲音很低很低,“過來......”
白楚嚴頓了會,大步邁來,目光灼灼地垂眸看著她,幽深的眸子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
言木仰頭對著他的臉,好像終于忍不住,澀澀的淚水刷刷地涌上來。
沙啞的聲音好像從喉嚨里穿透出來的,“抱我.....”
他四肢百骸蝕心般的難受和心疼,緊緊地抱著淚流滿面的女孩,身子骨又軟又弱。
言木在他懷里嚎啕大哭,淚打濕了某人的心。
偌大的客廳穿透著她哽咽的抽泣聲,一聲聲像一把刀刺在白楚嚴的胸膛。
他似乎用盡了他畢生的力氣抱緊她,卻覺得怎么都不夠,他不知所措地只能聽著她的哭聲。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白楚嚴邊抱著她發(fā)抖的身體邊心疼地說著一句又一句。
言木哭了多久,他白楚嚴就說了多久。
言木覺得哭夠了,壓抑了一天的恐懼和心慌終于發(fā)泄,她現(xiàn)在覺得身體輕松了點。
她吸了吸鼻子,秀挺的鼻頭抹上了紅圈,眼睛被淚水打濕,紅紅的。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臉,輕輕退了退,眼睛瞟向別處,“吃飯吧,我餓了。”
?晚餐的飯菜跟平日里沒有什么區(qū)別,但王嫂每次都做得色香味俱全,很符合言木的口味。
言木向來飯量不大,可今天她把自己的嘴里塞滿了,還要繼續(xù)吃。
腮幫子鼓起來圓圓的,眼睛只專注那些飯菜,總而言之,硬塞,硬吃。
仿若只有把嘴巴塞滿了,就可以把那些不好的東西全部吃進肚子,然后過一會兒,就能夠完全消化掉。
她一眼都沒有看白楚嚴,而白楚嚴從吃飯一開始,就視線始終落在她臉上。
她迷人好看的眼睛通紅一片,嬌俏的小臉白生生的一片,小小的嘴巴鼓起來。
白楚嚴一口飯都沒有吃,再也看不下去,從椅子上站起來,不過兩步就蹲在了她側邊。
手揮開了她手里的筷子,強硬地轉過來她的身子,雙眼猩紅昂起頭看著她。
很低,很啞。
“別這樣,言木,我求你了,別這樣,你要是害怕我,我放你離開,我放你離開,我求你別這樣,好嗎?”
言木眼神飄忽了一下,嘴里的飯菜,她硬是咽下去了,用手背抹了把有些油膩的嘴巴。
言木因為白楚嚴身上熟悉的氣息靠近而倏然垂頭低眸對上他的黑眸,怔愣了一下。
她真的已經保持很冷靜了,可是她怎么都做不到若無其事地接受一切。
她竭力地告訴自己,這件事就讓它翻篇,因為是她的楚嚴啊,她不想他出了什么事情。
沒有誰比他還要重要,她視作最重要的人啊,叫她怎么能夠眼睜睜地看著他出事。
她不想再次經歷她愛的人倒在她面前的感受了。
因為那樣很疼很痛很絕望,就如同刀子一刀又一刀在完好無損的肌膚上,不留余力地劃傷。
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似是脫了線的珍珠,滴在了白楚嚴的手背上,灼熱燙人。
她還能聽到白楚嚴低沉嘶啞的聲音,“言木,你要是害怕我,我放你離開,你回沈家吧,你回沈家,我不會再找你.....對不起,對不起?!?p> 對不起,讓你受到那樣的傷害,經歷了你本不該的事情。
男人難受卻強忍著的俊美容顏,心口一陣慌亂和懼怕,苦澀漫上心頭。
言木干凈清澈的眸子濕噠噠一片,白楚嚴眸色深深的鎖著她的雙眼。
言木沒讓自己再一次情緒崩潰,她吸了吸鼻子,肩膀有一下沒一下的抽動著,像打嗝般。
抬手覆著白楚嚴冷硬緊繃的臉龐,咬了咬唇,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
“楚嚴......我、我不想離開你,也、也不想、丟下你,你、以后能不能、別再接觸那些東西,好不好?”
她的話,點點滴滴都落在了心上,穿透著他冷硬冰冷的心殼,融化了到其中最柔軟的地方。
白楚嚴一只手覆上她在自己臉上的手,“好,好,我答應你.....你不離開我?!?p> 白楚嚴長臂一伸,稍稍提起大腿,將她撈進了懷里,緊緊地抱著,唇虔誠般地在她的頸上吻了吻。
似是渴望,似是劫后余生。
接下來的幾個月,隨著時間的磨平,言木漸漸回歸了生活的平靜。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那件事,其實言木也知道,白楚嚴會查清楚,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
應該也知道是奧爾克·珍娜把她說服了,她才會愿意跟著她去。
白楚嚴遠比她知道的要多,警察是誰通知來的?不然就以他們這么簡單解決一個臥底的事情,有誰會通知條子。
不是奧爾克·山本,還會有誰?想讓他死,還沒有那么容易。
言木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除非吃了安眠藥,情況才會好一些。
可安眠藥也有不少副作用,白楚嚴盡量讓她少吃,一般她睡著之后,他才會入睡。
案子被白楚嚴動了動手腳,任何能夠搜集到的證據(jù),與言木對不上口的證據(jù),都被白楚嚴銷毀得一干二凈。
因此,這單案子一直拖著找不到任何證據(jù),秦向東和石超一行人每天都在加班。
只有一次他們是再次對言木進行筆錄,言木不是不知道,就是把第一次在警局說的話重述一遍,最終無果而返。
言木像是有了防備,擔心他再去接觸那些,幾個月以來一直陪著他去公司上班。
無時無刻不在他身邊,連白行作報告時,她就待在一旁,接了什么電話,她都一一查看。
白楚嚴沒拒絕,沒反抗,就這樣一直順著她來。
秋天的風沒能夠欣賞,轉眼就到了寒冰的冬季。
有了言木幾個月陪同上班下班,白楚嚴倒是十分“安分守己”,幻影閣的事情,他暗中交給了俞野。
有好幾次俞野打電話來,想要跟他匯報急事,他也不是萬能的,哪能全部事情都他來決定。
“嫂子在你旁邊呢?”俞野有意無意地壓低了聲音。
白楚嚴僅是拿起電話一秒,言木的視線就到他這里來了,辦公桌和沙發(fā)隔著一段距離。
但是言木總覺得每一通電話,她都要時時刻刻防備著。
白楚嚴黑眸閃爍了一分窘意,稍縱即逝,低低沉沉回應了“嗯”。
“白爺,你都被看管好幾個月了,這里沒你還真的有點不行,你看你什么時候抽空回來?!庇嵋霸捓飵追终{侃,幾分認真。
白楚嚴若有似無地躲閃言木灼熱的目光,聲音壓低,冰涼,“她跟著,不行,你決定,不說了。”
“哎哎哎.......別啊.....”也不管俞野的挽留,白楚嚴掛了電話。
擔心言木會多想,他起身,沒幾秒,便在她旁邊坐下,雙手環(huán)上她的腰,頭靠在她胸前。
吸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出聲,“俞野打來的,找我吃飯,我回絕了,只跟我夫人吃飯?!?p> 言木原本局促不安的臉色瞬間消散了幾分,他的黑發(fā)有些扎到她的下巴,她抬手撫了撫他的發(fā)絲。
“嗯,楚嚴,你答應我的,以后都不要去了,就待在公司好好上班下班,我們可以一起回家的?!?p> “言木?!?p> “嗯?”
“你真的不害怕我嗎?”他問她,其實他問了好幾次,可還是忍不住問,畢竟看見他殺人了。
言木睫毛輕顫了兩下,“比起害怕,我更想保護好你。”就請原諒她的自私吧,她不想失去她的楚嚴。
此生除了言建國,她最愛的男人。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失去了理智,她內心很對不起那個死在他槍下的人,心里糾結難受,但還是偏向楚嚴了。
白楚嚴心頭一震,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要保護他。
他覺得心里暖意慢慢滲進,感動比不安要多。
偌大的手掌雙手合十她的雙手,放在嘴邊呼了呼氣。
低沉好聽的聲音,富著幾絲磁性,“冷不冷?”
她搖了搖頭,“不冷?!彼裉齑┝撕芏嘁路?,外面的大衣還是他親自替她挑的。
白楚嚴將她的手圈著自己的腰,兩人的肢體接觸貼近了,看著近在咫尺的臉。
慢慢地,唇瓣就熱起來了。
白楚嚴將她往懷里一按,言木能夠感覺帶著幾絲危險的意味抵著她。
她被吻得低喘,腦袋稍稍往后退了點,意識有些目眩混沌。
半響,她軟嚅融進心里的聲音傳出來,“好了,先上班,別耽誤了工作?!?p> “……”怎么就有個這么善解人意細膩周到的夫人呢?可他難受啊,還是聽她的。
白楚嚴一時沒有說話,壓了壓身體的那團火,松開了她,起身王回走。
身后驀地傳來她的聲音,“楚嚴?!彼D身看著她,面色緋紅,秀眉捻起。
“記得你答應我的,別再去碰那些東西了。”
他走回去摸了摸她的頭,低眸認真地看著她,“別擔心?!彼[晦地掠過三個字。
到了跨年夜的前一天,言木覺得不能逼得楚嚴這么緊,不然他會覺得她不信任他。
夫妻之間,最在意的就是信任。
言木覺得她要相信楚嚴,他答應了她不會再去接觸了,就會信守承諾。
第二天就是跨年夜,她準備去買點東西,她很久沒有出門逛街了,也沒有見過誰了。
徐橙和沈鳴在國外,徐橙每次發(fā)信息給她,不是美景就是美食,像是在引誘她去不去國外。
她哪能去啊,為了楚嚴,她得確保他不會再去沾染那些黑暗至極的世界。
楚嚴的事情,她對誰都沒有說,好的壞的全部自己吸收消化。
嚴家兩兄妹好幾次約她吃飯,她都說沒有時間。
過往,很多人都告訴她,她的楚嚴哪里不好不好,只有她一根筋認為:楚嚴是真的對我好。
她對誰都這么說,但楚嚴是真的對她好,只是她沒有想到,只對她一個人。
這次楚嚴只安排了白澤跟著她,到了商場,她買了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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