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今日穿的裙擺有些緊呢,好不方便的,不然的話還能踢得更好呢……”
“我家娘子剛剛的追星趕月和花心尖兩式踢得可好了……”
“我家娘子真棒……”
一名丫鬟打扮的婢女,一邊嘰嘰喳喳地拍手叫好,一邊在旁蹦蹦跳跳。
“往后要多抽空練練了呢,許久沒踢,生疏了不少……”俏麗娘子用眼神制止了婢女,方才笑盈盈看向杵在一邊的陳牧,僅僅一瞬間,她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住。
“怎么是你?”俏娘子蹙眉道。
陳牧聽后愣了愣,打量了一番對方,在心中道。
這姑娘看起來二十來歲的樣子,僅從衣著打扮上來看,想來也是富貴人家出身,就連她身后跟的丫鬟,都穿著一身綠綢緞。
既然認識我,年齡看上去又相仿,又是富貴人家,難不成是……
傳聞里的未婚妻?
那高門大戶人家里的小娘子?
“你是蔡姑娘吧?相逢便是有緣,不知姑娘你要去何處……”
陳牧話說半頭,就被對方所打斷。
“聽聞你身子好了?前些日子,還去州橋下賣餅?”俏娘子笑靨如花,目光柔柔地看向陳牧。
陳牧是什么人,縱橫商場十余載,豈能看不出這笑容背后的含義。
對方一顰一笑間,雖是有幾分含蓄,但在含蓄之下,卻又有蘊含著一絲關(guān)心啊。
雖然二人的婚約已經(jīng)解除,但對方明顯很關(guān)心我??!
居然知道我的近況?
莫非……還有戲?
陳牧這人是不介意當上門女婿的。
準確的說,他還是很挑食的,只是不介意吃這個姑娘的軟飯。
陳牧按下心中欣喜,頗為自持的昂首挺胸,故作瀟灑道:“近來運勢不錯,賺了些小錢,想著來置辦幾件家什物件,再往后辦喜事,總歸要用?!?p> 陳牧以為含蓄的提了提二人此前的婚事,對方也會那樣多說兩句,作為回應(yīng)。
果然,俏娘子聽后笑得更開心了。
“是呀,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娶妻了。”
“那……姑娘你可還愿意……”
“放肆!”俏娘子尚未開口,身旁的丫鬟嘟起嘴,氣鼓鼓的看向陳牧。
“小梅?!鼻文镒涌戳搜垩诀?,再看向陳牧,秀手輕抬,召陳牧走近些,貼到他耳邊,嬌聲嬌氣的說。
“我是你娘。”
“我是你爹!”陳牧臉上原本賊兮兮的笑容停在那兒,退下半步愕然道:“你這姑娘,怎么罵人!”
“我真是你娘。”
“……啊……抱歉……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沒辦,回見……”
……
☆
傍晚時分,空氣里依稀殘留著幾許嗆人的硝石味,柔柔月光覆了下來,又被云雪所遮蔽。
陳牧剛剛認錯了人,錯把那不曾謀面的小媽當成未婚妻,這讓他恨不得煽自己兩巴掌,鉆進地縫里去。
所以他一頭鉆進茶水鋪,胡亂點了一碗熱茶,托著腮幫,瞧著街上。
“你們聽說沒,方圣公下個月要在城里開科舉,往后啊,這江南各地的讀書人,可就多了個去處?!?p> “那可好!張某雖沒本事去京城,但眼皮子地下開恩科,是要去試試?!?p> “你試個甚你試???下月開科,你知他幾時完?還下月嘞?”
“噓!你小點聲!不要命了?”
“……”
本在望街愣神的陳牧稍稍往左坐了兩寸,豎起耳朵聽人閑聊。
聽上去還有點意思,他可不知道關(guān)于方臘開科舉的事,就豎起耳朵聽會。
“怎的?!你們不知道??!這里頭的事情可大著呢!”說話之人是名高瘦男子,雖是坐著,但也比旁人高出半頭,“告訴你們??!這事可不簡單!
按往年的規(guī)矩,會試在二月下旬舉辦,殿試三、四月份放榜,去年生生拖緩了一月,你們說怪不怪嘛!”
“是極,我那遠方表舅的小兒子去年試舉,在京城里白等了一季,旁的沒學會,就學會了跟人花天酒地,整日整夜在勾欄瓦舍里廝混,可愁死我那親戚了。”
“科舉這回事吧,一看命,二看人……”
眼見話題轉(zhuǎn)去了別處,高瘦男子插口道:“我與你們說了,出去可莫要與人夸耀,等往后消息傳來杭州時候,你們只管……”
“說嘛!”
“快說,快說?!?p> “別打啞謎,弄得神神秘秘?!?p> 側(cè)身的陳牧大為光火,這高瘦男子不去天橋下說書,簡直是浪費了他大好天賦,微微皺眉的功夫,便聽男子再道。
“去年啊,新科狀元本姓趙,乃是當今官家第三子!趙楷!”
“嚯……還有這等事?”
“不對吧?我聽說、聽說新科狀元姓王?。 ?p> “那是你們孤陋寡聞了!”
眾人驚掉了下巴,茶桌上其余二人皆目瞪口呆,一臉茫然地看向高瘦男子。
“傳說那三皇子自幼聰明伶俐,頗受官家喜愛,其人文采非凡,喬裝科舉,一路披靡,進入殿試,一舉奪下狀元頭!咱趙官家恐是怕讓天下人說了閑話,遂提榜眼王昂為狀元……所以啊,去年放榜的時間才往后推遲了一月……”
“?。窟@三皇子當真文采斐然?”
“真有這事?趙官家也是,老三憑本事拿的狀元,卻讓給別人,換成我啊,非得氣死不可……”
“要不說,你就是個窮酸命,哪能跟趙官家比啊……”
陳牧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趣聞,若是真如高瘦男子所說,趙官家拿個狀元名頭換天下士子的好感,生意做的不要太賺。
但讓陳牧搞不明白的卻是,殿試一般都是由皇帝本人親自主持的嘛。
親兒子跑來考試,老趙頭還能認不出來?
莫不是那三皇子趙楷在皇宮大殿之上,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噢!我親愛的皇帝父親!》?
……
嗨,咱想不通,索性就不去想,純粹當個樂子聽聽好了。
陳牧又從桌上撿了個花生嗑,眼瞅著快到了夜里,還沒發(fā)現(xiàn)啥商機,便在桌上留下了十個銅板要走。
他這邊剛一起身,就聽隔壁桌的瘦高男子,悄聲嘀咕道。
“傳聞里講啊,當今太子與三皇子頗不和睦,太子得知那老三得了狀元,心里頭氣不過,跑他爹道宗皇帝那兒說道幾句,然后就從京城里出來了!”
“嚯!出來了?天底下還有太子離京的道理?!”
“簡直亙古未有!這哪有太子離京的,不怕半路出個甚閃失?”
“依我看,那道宗皇帝難保沒有廢太子的心思,索性將太子放出去,再把三皇子提一提,到時候……”
“誒,你們說這些作甚,還管他趙皇帝一家如何折騰!管逑他死活!”
“是極!我看方臘這邊風頭正盛,附近的街巷鄰居,也不知有多少人跑去義軍那里,照我看來,不過半年,那東京汴梁城彈指可破!”
“你還別說,這太子離京,跟方圣公開科舉其實是有關(guān)系的……”
“甚關(guān)系,快講講……”
“……”
天邊飄起大雪,四周熱鬧一片,夜色想要沉淀下來,籠罩整片大地。
嫣紅的燈籠點亮大街小巷,歡快的節(jié)慶氣氛也隨著夜色的降臨,彌漫在城市中央。
照習俗來講,那里會舉辦一場盛大的燈會。
陳牧跟街上行走的人們一樣,也想去看看。
那不曾見過的盛大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