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等人

　　轉(zhuǎn)眼看見案板上堆放著一些肉類菜蔬，看樣子就是金傳福買回來準(zhǔn)備中午招待客人的。地上一只木盆里還有一把空心菜，金元寶就拎了腳邊一只小矮凳，坐下?lián)癫恕?p>　　金芳華也不勉強(qiáng)，自己先洗了鍋，在半月形的大石缸里舀了水，倒在鍋里，盛了半鍋，用鐵皮鍋蓋蓋了；然后坐在灶口挾柴點(diǎn)火，火燒旺了，才放入了幾塊木柴；接著起身淘米，擱在灶上；又蹲下身子在屋角揀了幾只紅薯，削了皮，洗凈了，用菜刀在手里砍成小塊，再擱到洗凈的米里。

　　金元寶一邊摘空心菜，一邊看著母親做這些，覺得很有意思。

　　看來，金芳華當(dāng)年在家里沒少做這些活。

　　金元寶心里卻涌上更多的疑問。

　　當(dāng)年老媽是那樣一個聰慧的農(nóng)家少女，樸實(shí)勤快，還有大好的學(xué)業(yè)等著她，那她又怎么會做出冒天下之大不韙、自毀前途的事來？

　　那個讓老媽懷孕的家伙——她的親爹——究竟是誰？

　　水開了，金芳華就把米和紅薯一起下到鍋里，用鍋鏟刮攪了幾下，仍蓋上鍋蓋。

　　金芳華這才用盆打了水，擠了不少洗潔劑進(jìn)去，攪了攪，把抹布放進(jìn)去，搓了搓，開始抹灶臺。

　　金元寶摘了菜，也打水，把菜淘洗干凈，用竹箕裝了，擱在盆上瀝水。

　　母女倆做這些，都沒有說話。

　　金元寶一抬頭，就看見門口站著羅有香，不知道她什么時候來的。

　　外面天已經(jīng)泛亮了。

　　“舅媽，天還早，您怎么不多睡一會？”金元寶忙打招呼。

　　羅有香黃黃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你們是客人，怎么好讓你們動手做飯。應(yīng)該我來做才是?！?p>　　金芳華從灶前起身：“嫂子，你身體不好，別說那些客氣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自家人不必這樣客氣呀?！?p>　　羅有香進(jìn)屋來，坐到灶前燒火。金芳華也不堅持，任由她做這點(diǎn)事。

　　金元寶聽見院子里有桌椅挪動的聲音，伸頭一看，見金傳福正從東廂房的南屋搬出八仙桌來。

　　院子里已經(jīng)撐起了寬寬的棚布，遮住了天空。

　　她忙跑過去幫忙，抬出了八仙桌，擺到正房門臺階前。還把正房堂屋的供桌也搬了出來，接著還搬了兩張小方桌，分別擺放到下方，又搬出各種椅子，凳子，還有長板凳，擺放在院子里。

　　金傳福拿出香爐，一束香放在供桌上，又拿出一條香煙，還有幾大包瓜子、糖果，用兩只小碟子分別裝了瓜子和糖，放在供桌的香爐兩邊，又用印著大紅牡丹花的搪瓷茶盤裝了滿了瓜子和糖，擺在小方桌上。

　　金傳福見金元寶幫忙，就說道：“廚房的櫥柜里有一套青花瓷的茶具，你去拿出來，清洗干凈，放到這方桌上。待會有客來了，給他們泡茶喝。另還有一次性杯子，放在這里，讓人隨便取用。”

　　金元寶忙到廚房里，拿出一個茶壺和十來個茶杯，一起在盆子里洗了，才又拿到院子里，擺到桌上。

　　忙完這些，金如鐵已經(jīng)起了床，到廚房洗臉，金芳華她們把飯菜也都做好了。

　　一家人就在廚房的小方桌上吃飯。

　　金元寶只覺得這柴火灶煮出來的稀飯真的是與眾不同，又甜又香，呼嚕呼嚕，幾大口就吞了一碗。

　　金芳華知道金元寶只吃稀飯有點(diǎn)抵不住餓，就拿了帶回來的小面包和餅干放在桌上，愛吃的就自己拿。

　　正吃著，就有人從院子大門走了進(jìn)來。

　　金傳福忙幾口喝掉碗中剩下的稀飯，放下碗筷迎了出去。

　　“耿師兄，你來得好早。坐坐坐，坐下抽煙喝茶?！?p>　　金傳福招呼著，那個黑紅矮壯的漢子卻沒落座，走到這邊廚房門口：“師父，正吃早飯啊。身體還好吧？”

　　金如鐵一邊喝稀飯，一邊點(diǎn)頭：“好好好，起云，你吃了早飯沒？傳福，這么早，你該問一下師兄吃飯沒有啊?！?p>　　“哦哦，對了，耿師兄吃早飯沒有？”金傳福果然是老實(shí)人，被父親點(diǎn)醒了才知道讓人。

　　“我天不亮起床，就開始走過來，到大興鎮(zhèn)剛好天亮，我就在鎮(zhèn)上吃了早飯。吃過了才過來的?！?p>　　耿起云特意地看了看屋子里金芳華和金元寶：“芳華妹子回來了？好，好，好，這個是芳華妹子的女兒？”

　　“耿叔叔好?！苯鹪獙毻σ姍C(jī)，忙站起身給耿起云問好。

　　“好好好，女娃兒長得好漂亮！又精神！芳華妹子有福了?！?p>　　耿起云當(dāng)然知道當(dāng)年金家因這孩子起的波瀾，所以不由多看了幾眼。

　　因?yàn)閬砜腿肆?，金如鐵也就草草吃了一碗稀飯，便讓收拾下去，然后來到院中，跟徒弟拉家常。

　　羅有香幫著金芳華洗了碗，就回了屋。

　　金芳華換了一身干凈雅致的連衣裙，陪了金傳福站在院門口接待客人。

　　一小時后，小院里陸陸續(xù)續(xù)就來了三十幾個人。

　　金元寶悄悄到堂屋看過，那些油燈已經(jīng)不見了，看來是被金如鐵收起來了。

　　金元寶不想跟著母親和舅舅見一個人就鞠躬問好，像一個機(jī)器人一樣，就躲在西廂房里不出來，坐在書桌前，看著窗外，注意著院子里的動靜。

　　來的人里，幾乎都是金如鐵的徒弟，還有幾個從鄰縣趕來的金如鐵的師兄的弟子。其中還有好幾個婦女和小孩子，是跟了當(dāng)家人來串門看熱鬧的。

　　男男女女，有相互認(rèn)識的，便寒暄打招呼；也有不認(rèn)識的，由師兄弟引薦，便也相互認(rèn)識認(rèn)識，拉拉手；婦女們湊在一塊，家長里短，哈哈連天；小孩子更是自來熟，顯擺玩具，做游戲，在院子里跑來跑去。

　　一時間，院子里人聲嘈雜，熱鬧非凡。

　　金元寶發(fā)現(xiàn)，這些人身上的毫光，都比金芳華和金傳福弱一些，短一些。

　　看來，這種毫光，應(yīng)該跟人的精氣神有絕大的聯(lián)系。

　　幾個婦女被金芳華安排到廚房里幫廚做飯。這些女人都是做慣家務(wù)的，做些農(nóng)村的家常菜倒也不在話下。

　　眼見太陽慢慢當(dāng)空，金元寶注意到外公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院門，知道他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