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霸王別姬
距離開席還不到半個時辰，燈火通明的將軍府上下處處忙碌得像打仗。
“緊著點做事！”
“你，就你，將這盆栽挪挪，別絆到大人們。”
老管家四處招呼著，忙得大汗淋漓。
這幾日來來往往的都是朝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里里外外都絲毫不敢怠慢。
“圣上到！”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忙碌又嘈雜的人群聞言同時微微一頓，而后紛紛加快了行動速度。
另一邊，數(shù)輛金帛環(huán)繞的馬車穩(wěn)穩(wěn)當當停在了將軍府門外。
“叩見圣上、太后娘娘，叩見蕭貴妃?！?p> 褚云深和廖氏一眾已在門外等候多時，馬車的門簾才微微一動，府前便齊刷刷跪下了一片。
“免禮?！?p> 夜色中，頭一個馬車的門簾被宮人掀開，里頭走下來一個衣裝華貴的婦人，正是當今圣上的母妃魏舒之。
“謝太后娘娘隆恩?！?p> 眾人齊聲謝道。
緊接著，后頭的馬車下來一雙男女，正是年輕的太清國皇帝顧淮北和蕭貴妃褚心悠。
顧淮北走到將軍府眾親眷跟前，清瘦的臉龐泛上一絲笑意：
“平身吧?！?p> “謝主隆恩?！?p> 眾人齊齊起身，簇擁著身份尊貴無比的三人往里頭走去。
偌大的將軍府燈火通明，一路上盡是端著酒菜金盞快步急行的丫鬟小廝。
“將軍！”
有人乘著夜色匆匆闖進隊伍，湊到褚云深耳邊說了些什么，而后又匆匆退下了。
二小姐又不見了。
褚云深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xù)為圣上引路。
不一會兒，大隊人馬齊聚宴廳，眾臣跪過之后紛紛歸坐。
宴廳內(nèi)極其熱鬧，南北賓客同暢飲，無數(shù)丫鬟小廝端菜送酒穿梭游走。
天子上坐，太后與蕭貴妃各伴左右。左邊是將軍褚云深，右邊是相國褚承項，其次便是唐太傅張?zhí)?、任尚書等朝中要臣?p> “今日借著蕭貴妃生辰，哀家還有件喜事宣布?！?p> 說話之人乃當今的生母魏舒之，也是背地里執(zhí)掌大半權政的太后。她朱唇輕啟，話語中帶著十足的沉穩(wěn)和定力：
“先帝駕崩半月中，哀家無暇顧及給眾王爺封號一事，昨日忽然記起，倒也是哀家欠妥當了。”
此言一出，眾臣嘩然。
誰不知道太清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皇帝顧淮北登基半月有余卻一直沒有實權。先皇病重的九年里，一直都是太后魏舒之代為打理朝政，那時后位空懸，她不過也只是個貴妃。如今她明里暗里都是重權在握，現(xiàn)下也絲毫未有交權于皇帝顧淮北的意思。
此番著急給王爺封號，用意頗為明顯，不過是想以封號分地為由獨攬朝中權利罷了。
天子重病貴妃執(zhí)政的國家，放眼望去找不到第二個了；新帝登基太后獨權的國家，放眼望去恐怕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看來前幾日老臣的建議太后娘娘并無采納之意?！碧铺狄凰σ滦?，站了起來?！芭藞?zhí)掌權政已經(jīng)是對皇家列祖列宗的大不敬?！?p> 唐太傅的花白胡子氣得翹了起來，只見他脖子一伸，聲音高昂：“此事還請圣上親自論斷。”
后宮豈能涉政，這句話唐太傅已經(jīng)說了九年。且自先皇逝去，他每每在朝堂之上進言要求太后歸還權政于新帝顧淮北，都屢屢遭到無視。
偌大一個朝堂，只有他一人清醒獨行。
他可不期望有誰能同他一般直言不諱。如今朝中動蕩，亂象橫生，貪官猖獗腐敗，清官位高權低，無人敢站在太后魏舒之的對立面。
眾臣眼睜睜地看著太后的臉逐漸陰沉，如同被烏云籠罩即將暴雨的天空。
顧淮北輕咳一聲:
“太后仁慈，只是先皇才去，作為皇家子嗣，理因守孝三年才是，三年內(nèi)怕是不宜離開京城前往封地……”
魏舒之彎眉，順著顧淮北的話說了下去：
“既是如此，那便按圣上說的辦。不過……”
魏舒之玉指輕抬，朝顧淮北身后招了招手。顧淮北身后的大太監(jiān)立馬走上前去，從袖口掏出一小件明黃色的錦帛：
“奉天承運，先帝詔曰，朕之八子，謙虛有禮，溫文爾雅，能文能武，逸群之才。著即冊封四子顧寅東為頜親王，五子顧瀓沢為敬王，七子顧江熾為宣王，十子顧穆惜為丞王……”
宴會之上不顧勸阻，公然宣讀遺詔，這……
“荒唐！荒唐至極!”
唐太傅兩腿一蹬，拂袖而去。
“欽此！”
大太監(jiān)王有德念得滿頭大汗，利落地將手中的錦帛卷起，接著又拉長了聲調(diào)：
“請敬王殿下接旨——”
褚云深眉頭緊鎖，與眾臣一齊望向端坐在正對面的顧澂沢。
到場恭賀的王爺僅他一人，此般情境他卻毫無動靜，一只手上扣著的空茶杯有節(jié)奏地敲擊桌面。
“請敬王殿下接旨?！?p> 王有德又扯著嗓子喊了一聲，額頭上不斷有晶瑩的汗珠冒出。
顧瀓沢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桌下被人拽住的衣擺，接著耳邊便傳來一道清亮干凈的聲音:
“哥哥。”
顧瀓沢挑眉，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起身上前，在王有德即將準備喊第三遍的時候啪嗒一跪:
“兒臣接旨。”
他的聲音沉沉，字字落地有聲，接過錦帛便起身歸坐了。
魏舒之的臉色轉好，微微點了點頭。
王有德立即扯了扯嗓子：“開宴!”
音落，樂師開始奏樂，眾人舉起酒杯拿起筷子。
一時間觥籌交錯鼓樂齊鳴，在旁人看來是一番熱鬧景象，現(xiàn)場確是又官員心下里默默松了一口氣。
一曲羽衣舞過后，趁著舞姬退場的間隙。褚云深眉頭一皺，招呼了凌云、凌風走近：
“去尋二小姐。”
“是?！?p> 凌云、凌風得令抬腳便往殿外走去，走到一半?yún)s莫名停下了。
這……
見凌風直直楞在門口，跟在凌風后頭的凌云用劍柄戳了戳他的手臂。。
“為何停下。”
凌風此時的表情猶如被雷擊中。
“哥，不必找了?！?p> 被凌風擋住的凌云探頭望去，只見褚云遙身著鎧甲，手持木劍。頭發(fā)束在頭頂，眉毛刻意畫得粗黑濃直，端著小碎步向殿內(nèi)走來。
“這真是二小姐？”
凌風目瞪口呆。
“難道還不夠明顯嗎?！?p> 凌云將劍抱在胸前，轉頭瞧向滿臉擔憂和驚訝的褚云深。
“孤乃，西楚霸王項~羽！”褚云遙一亮嗓，眾人皆望向身著盔甲的人。
咦——這不是……
這不是正是褚家那位嬌縱跋扈的二小姐嘛，只見她穩(wěn)穩(wěn)站定，身姿沉穩(wěn)莊重脖子一揚，竟真有模有樣地演了起來。
“孤與劉邦鴻溝割地，講和罷兵，送回太公、呂氏；不想他反覆背盟，又來尋戰(zhàn)。孤命探馬前去打探，未見回報……”
褚云遙搖頭背手，在原地速速轉了幾圈，再抬頭時，便是一臉焦急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