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人非常的善良,人緣也是非常的好,在十里八鄉(xiāng)都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但凡事都有例外,父親這一生只和一家人打過架,所以印象深刻。
這家人潘姓在我們?nèi)螛谴迨仟毿眨匆话愕霓r(nóng)村獨姓來說呢,都是被人欺負的,會縮著羽巴做人的。可這家的獨姓,在我們村可是很橫的。
這家的老頭老太是我爺爺輩的人,兩人養(yǎng)了個獨生女,這在那時的農(nóng)村是極其少見的。一般像那個年紀的老人,都會生上好幾個,反正在那時的農(nóng)村,一般男孩子讀書到小學,女孩子不讀書的。所以,生幾個無非是多幾碗飯。
之前說過,在那時我們那農(nóng)村家里沒有男孩子會被人笑話的,家里那只有一個獨生女的更是十里八鄉(xiāng)找不出幾家的。這家潘姓的人,后來就招了個上門女婿。在我們那,上門女婿都是被人看不起的,一輩子窩囊,是沒有發(fā)言權的。所以,但凡家里有一點活路的,都不肯讓自己兒子做上門女婿的。一般的上門女婿都是家里的兒子實在太多,娶不起媳婦,沒有辦法,只能讓其中的一兩個去當上門女婿,好過打光棍。
我一直不知道這個上門女婿姓什么,一是因為整個村對上門女婿都很鄙視,沒人在意他姓什么,二是,這個上門女婿,四十歲不到,就被這家人折磨死了。
這家的老頭老太非常的兇悍,而且惡毒。不僅對村里人是這樣,就是對自己家的上門女婿也是很狠毒的,一旦上門女婿稍微不順他們的意思或者和自己女兒有些小矛盾,就一家人圍上去毆打這個女婿。每次都是打的頭破血流,村里人一開始還勸一勸,可一勸,就被這家的老頭老太罵,而且都是罵得很惡毒,能罵到你祖宗十大代。后面,就再也沒有人勸過了。
他們家隔三差五的在打女婿,路過的人也都習以為常了,也沒人敢多管閑事了。第二天,總是看到這個女婿帶著滿臉的傷出來干活。一年四季,臉上總是舊傷疊加著新傷。
這個老頭那時在大隊里面燒飯,就是給一群村干部們中午做飯的。時間久了,就巴結上了支書,雖然支書大不了他幾歲,他也還是舔著臉認了干爹。
這下老頭更橫了,認為有著干爹做后盾,誰也不敢拿他如何。就開始在我們村里作威作福了,先是嫌棄自己家的田地不好,非要強行和另一個村民換田;二是動了我家邊上宅基地的腦筋,自說自話要在我家宅基地上建房子。
事情鬧到村上去,他的干爹自然是幫著他的,所以老頭很是得意洋洋,準備著開工蓋房子,同時在強行換來的田地里要開始撒種子。
父親雖然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可也不是哪種誰都可以欺負的人。就開始和這家人理論,罵到后來,兩家人打架打得一塌糊涂。嚇壞我了,我從來沒有見父母和誰打過架,而這家是打架打慣了的,所以父母是落了下風的。我一直記得,這家獨生女的不要臉,我顫抖的站在一邊,看到這個婦女各種毆打我父親,還把自己衣服扯開褲子拉下,抱住父親。連我這個孩子也看出來了,她是想誣陷父親猥褻她。真是最毒不過婦人心!
打不過他家,兩家被欺負的人只好開始上訪,同時開始到南京日報找記者。我記得那段時間,父母親和那家被強占土地的大伯大媽總是在外面奔波,就為了咽不下這口氣。
終于記者來調(diào)查而且后來寫了一大篇幅的報道在南京日報上,這事情也不是村支書能兜得住的了??偹闶钦x得到了伸張,強占的宅基地停工了,田地也還回去了。
這家人后來就越來越?jīng)]落了。首先,他的干爹村支書退休了,沒有后臺了。再然后,他的上門女婿因為一直遭受著非人的待遇,經(jīng)常打罵,不給飯吃,還每天晚上攆他到魚棚里看魚塘,結果有天早上,這家人吃好早飯,也不管那個可憐的上門女婿,就各干各活了。直到中午也沒有看到上門女婿回家,這家老頭老太氣呼呼的拿著棍子,邊走邊罵,要去打上門女婿,以為他是偷懶在睡懶覺。
這才發(fā)現(xiàn)女婿已經(jīng)在魚棚里都僵硬了,因為這件事發(fā)生在和我們兩家糾紛不久,這家人疑心是我們兩家人害死他家的女婿的,還去派出所報案,要求尸檢。結果檢查下來是心肌梗塞,多可憐的人,這個上門女婿活活的被這家人虐待而亡。
因為是上門女婿,后來也并沒有大操大辦,草草的就入殮了,女婿家窮,也沒人上門來鬧。這之后,這家的獨生女就經(jīng)常的和父母吵鬧起來,有次,我聽著這個可恨又可憐的婦女在哭罵:“你們把這個可憐的人逼死了,留下我和兩個小孩有多可憐,你們知道嗎!”
留下的兩個小孩,一男一女,一個九歲,一個十一歲。后來兩個孩子都輟學了。再后來的幾年,有次是大冬天,那個小女孩賣菜回來,一直在凄慘的哭,滿臉滿手都是凍瘡。
所以說我父親是個好人呢,他做了隊長后,并沒有為難這家人,看他們老的老小的小,孤兒寡母的,很可憐,所以在物資分配上還是多有照顧的。
這就是我父親這一生唯一一次和人打架,整個事情公正的說,也是父親被欺負的狠了,才奮起反抗的。
很多小事情,吃虧就是吃虧了,父親最多也就是會生個悶氣,也就過去了。
現(xiàn)在回去,看到當初那個獨生女已經(jīng)蒼老的嚇人。雖說兩家和解多年了,哥姐都會尊稱那個獨生女一聲:“姑姑!”只有我,自從看到那次打架她的丑態(tài)之后,再也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