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當晚,在佟湘玉的嘴遁勸解之下,郭芙蓉開始反思。
自己一直以來想追求的,可以超越父親的那種江湖生活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她還記得當初月落的話,月落所評價的他們的江湖,郭芙蓉還是很好理解的,其實就是他們想要的一種人家煙火下的生活。
可是即便如此,自己還是很向往那種打打殺殺的江湖,不是因為暴力需求,而是一直以來,她都想要一種可以讓自己保持熱血沸騰的人生,一種不同于平平淡淡無奇的生日方式。
但是佟湘玉的那句,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不禁又讓她陷入沉思,隱隱之間,她似乎摸索到了什么。
所以,郭芙蓉想著,是不是該找白展堂打一架,做個了解。而月落,則是自己翻身做主人的見證人。
剛巡夜回來的白展堂在后院被郭芙蓉攔住。
“干什么呢你倆,大晚上的不睡覺?!?p> “跟我打一架吧。”
“要打架找小落去,我沒空陪你玩。”白展堂壓根兒不想搭理她,指著一旁坐在石磨上的月落。
月落今天沒有回十八里鋪,留在了店里,因為他隱約記得,郭芙蓉和白展堂有一次交鋒近在咫尺,但是來了異世這么久,后世的記憶早已慢慢淡卻,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力量,在試圖抹除什么。
所以在郭芙蓉邀請自己見證之后,月落當仁不讓的給了自己一個腐竹見證者的稱號。
“他打不過我,而且我已經想到了打贏你的好辦法?!?p> 懶得理會腦門上恨不得全是黑線的月落,開口挑釁著老白,雖然其實她并沒有什么奇招,但是她不相信誰能夠膽小成這樣,她相信自己還是可以與之一敵的。
不過事實證明,郭芙蓉還是低估了的白展堂退隱江湖很后的決心和對于自己黑色過去的厭惡,武什么的,他真的很煩很反感。
“恭喜你了。”
“站?。 薄澳惴艞壈?。”
“你就當是更我切磋一下武藝嘛?!惫饺馗膿Q戰(zhàn)術,試圖撒嬌賣萌,她覺得不就是一個比武嘛,為什么要這么較真呢。
為什么一定要有什么所謂的理由呢?
偏偏白展堂軟硬不吃,現(xiàn)在除了在郭芙蓉無理取鬧,違反店規(guī)的情況下,又或是為佟湘玉當衛(wèi)道者,他拒絕使用武力,哪怕是在教授月落的時候。
“你那么怕死,你練武干什么?”郭芙蓉再次挑釁,而白展堂毫無斗志,心中更無意氣之爭,對于郭芙蓉的話無動于衷。
反倒是郭芙蓉的話,讓他回憶起來不開心的過往,和背負一生的罵名。
“那不多是我父母小時候逼得嗎,如果沒有他們,我現(xiàn)在說不定已經成為了一個畫家了。”
“畫家?!”
郭芙蓉一臉懵懵然,有點無法想象。
“一個青年,暢享在藝術的幻想里,多么美妙啊。那些光影、線條、山水、花鳥,多么高尚和雅致啊。”
白展堂的眼里充滿著期待和向往,或許是真的參與到其中的緣故,月落能夠真真實實的感受到白展堂波動的情緒,那種對于另一種生活的向往。
“不想當畫家的醫(yī)生不是好跑堂。”月落忍不住插嘴,拍了拍白展堂的肩膀,寬慰一下這個少年的偶像。
眼下就自己知道他的身份和過去,他能感受到白展堂有多執(zhí)著與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
“??!沒事沒事,您繼續(xù),我只是覺得老白你說的那種生活很美妙?!?p> 白展堂愣住,剛想問問月落那話什么意思,畫家和跑堂他是聽明白了,那個醫(yī)生是什么鬼,還有啊,什么這些詞他都懂,怎的連在一起就聽不明白了。
尷尬的月落閉上了嘴,他只是突然想到了原劇之中,曾經有過一集講述的是如果他們所幻想的另一種生活是真的會怎么樣,在那里,本想當個畫家的老白最后成了一個初出茅廬的醫(yī)學徒,弱小無能,連最后喜歡上的女孩都沒有能力和勇氣去爭取。
“可不是嘛,哪里像現(xiàn)在,整天的打打殺殺,漂泊流浪寄人籬下,衣食不飽……”
白展堂的雙眸閃過晶瑩,過去的痛苦記憶始終如陰云般籠罩著他,怎么也揮之不去。
雖然眼下的生活,他擁有短暫的平靜,還有一個可以放在心上的人兒,可是自己,終究不是良身。
“甚至是還要擔心被人追捕。”
“額哼!”
月落趕忙咳嗽提醒他,別太入神啊,要暴露了哥哥。
“追捕?!”
“啊哈哈,一談到藝術我就有點忘乎所以了?!卑渍固没剡^神來,知道自己險些說漏嘴,尬笑掩飾著,而神經大條,一心想要比武的郭芙蓉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聽到了一個驚天猛料。
郭芙蓉只想比武!
“少廢話,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肯跟我動手比一場!”
“直到你找到我跟你動手的理由啊?!卑渍固靡菜F鹆藷o奈,你偏偏要動手,我偏偏不想,大不了就繞著你走唄。
“理由就是看招!”
“郭巨俠!”
白展堂看著郭芙蓉身后,一臉驚喜,而郭芙蓉也是實在是對父親聞風喪膽,哪里來得及考究是真是假,認慫就對了。
“爹,我錯了,我現(xiàn)在就跟你回家,你不要打我……”
看著顫巍巍蹲在地上哭啼啼求饒的郭芙蓉,月落忍不住笑的錘著石磨,似乎想到了以后對練的時候用什么計策來對付她。
而回過神來的郭芙蓉也意識到這大半夜的她爹怎么可能會找到這里,而且,按著她爹的脾氣,怎么可能會這么安靜呢,更何況月落那個家伙的笑聲聽著實在是太嘲諷了。
意識到自己被騙,丟人丟大發(fā)的郭芙蓉氣惱不已“白展堂!你個騙子!”
“月落,你這家伙居然敢笑話我,看我排山倒?!?p> 大半夜的,在追殺著月落繞著客棧幾圈,上躥下跳恨不得上房揭瓦了幾回合后,在二樓佟湘玉出來,罵了一通后,二人這才各自回房休息。
而郭芙蓉,正在盤算著什么時候在直接偷襲白展堂,逼他動手,這個仇,一定要報,不然還叫什么芙蓉女俠。
經過一夜的折騰,月落也是好不容易睡下,直到迷迷糊糊的又被人叫醒,才知道自己似乎睡過了頭,錯過了一場戲……
“啊,疼疼疼,你輕點!”
郭芙蓉吸著涼氣,拍打著那雙綁繃帶太用力的手,腳上的頭疼讓她覺得整條腿都是廢的,有種想打人的沖動,卻又無處可施。
月落會以抱歉,我還是會用力的目光,繼續(xù)打包這這只豬蹄。
“哎呀,真可惜,居然錯過了這么有意思的場面,老白你也是,這么不叫我呢?!?p> 聽出來了月落話中的戲虐之意,白展堂配合道:“哎呀,我也想啊,只可惜這種名場面太突然了,來不及叫你?!?p> “去去去?!?p> 佟湘玉笑著打斷二人,老是拿郭芙蓉開玩笑干嘛,人家也是女孩子嘛。
雖然確實挺好玩的,望著月落邊上的金瘡藥和紗布,她感覺自己似乎又變成了窮鬼。
“哎呦,可心疼死額咧?!?p> “謝謝掌柜的還心疼我?!惫饺仫@然回錯了意,反而感動的勸起了佟湘玉。
“等我的傷好了,一定給你當牛做馬,這點傷其實不算什么的。”
“這還不算什么?”
佟湘玉但凡涉及錢財,立馬秒變摳門鐵公雞,哦不對,是鐵母雞一毛不拔。
“你看看啊,這個金瘡藥呢是薛神醫(yī)配的,額花了一錢,月落打了七折七十文,還有純棉的紗布不讓還價,二十文,還有還有……”
佟湘玉越算越多,雖然跟月落也有了快兩年的交情,但是總不能什么時候都白占人家的吧。
生意歸生意,交情歸交情。
郭芙蓉頓時覺得自己簡直是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你們……”只覺得自己隨時暴走“出去出去出去!”
郭芙蓉將所以人都轟了出去,獨自生著悶氣,想著怎么報復回來。
“砰砰砰!”
郭芙蓉正煩著,傳來一陣陣敲門聲“煩死了,不要再敲了啦?!?p> 但見莫小貝一臉害怕的寸步進來,拿過桌上的紙筆便想趕緊離開,這個時候房間的氛圍不太好,還是溜之大吉的好。
“你這是寫什么?”
郭芙蓉好奇道,大晚上的還要罰寫?沒犯錯呀這兩天。
“入學文章?。∩┳右铱及遵R書院?!蹦∝惐г蛊饋恚抢镏缹懯裁次恼?,連三字經看著都嫌頭疼。
“那就上唄,還考什么呀?!?p> 郭芙蓉的話迎來的是莫小貝的一陣白眼,說的還真是輕松。
“你說得輕巧,那可是方圓五百里最好的書院,光是報名費就二錢銀子,要是考不上沒準讓白大哥收拾我呢?!?p> 還有月落同志也已經被佟湘玉下了禁令,如果這次莫小貝沒考上,就再不準天天慣著她,給莫小貝買糖葫蘆,氣的莫小貝恨不能殺進書院救出糖葫蘆。
說罷,莫小貝也不再理會郭芙蓉這個傷患,打算著看看是找秀才幫忙,還是去找月大哥幫忙好。
郭芙蓉正愁著沒方法報復回來,想到了這點,一條“毒計”涌上心頭。
“莫小貝,回來回來?!?p> “干嘛?”
大灰狼郭芙蓉拋出自己的誘餌,還怕她不上當嗎,天天一起同寢的姐妹,自己還不了解她?
“我?guī)湍銓戇@篇文章怎么樣?”
“真的!額哼……你認識字嗎你。”莫小貝假裝無動于衷,故意激將道。
郭芙蓉冷呵一聲,吩咐紙筆伺候,大筆一揮,寫下“孔賊”二字。
“孔賊?”
莫小貝到底已經開始習字,還是認識幾個字的。
“這叫孔賦!”郭芙蓉忽悠了一番“我先幫你歌頌一下至圣先師,然后先生一高興,就收你入學啦?!?p> 而莫小貝到底還是個孩子,只以為郭芙蓉是為了幫自己,也沒有起疑,一番忽悠之下便接受了郭芙蓉的友好援助。
看著高高興興離開的莫小貝,郭芙蓉一樂,得逞了呢,真沒想到這么容易就落在自己手里了,那就等著姑奶奶給你們來個大招吧。
另一邊,
老邢和小六因為誤傷了郭芙蓉,一直躲著她,得知郭芙蓉還在后院養(yǎng)傷,這才敢在客棧冒頭。
“小六啊,你跟了我?guī)滋炝?,有嘛收獲嗎?”
燕小六搖了搖頭,表示一無所獲,想著前幾天差點砍了郭女俠的千金,昨天不禁被打了,還誤傷了人家,師父除了帶自己跑路,似乎好像也許可能大概……沒教過什么呢,難道是逃跑的本身?
“沒有收獲就對了?!?p> 其實老邢也蠻無奈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教些什么,因為他自己都是半吊子水平當?shù)牟额^。
可是這些能說嗎,不能啊,會影響到自己這個師父的高大形象的呀。
那怎么辦?接著忽悠唄。
“有些本事,不是我不想交,而是教不會。就比如說這個,感覺。不是我吹牛,方圓五十里地,有一點風吹草動我都知道?!?p> “為嘛?”
“感覺啊,人和宇宙合二為一,感覺?!崩闲显秸f越起勁,仿佛自己真的擁有著不同尋常的能力,不過本能的指引下,還是吃最重要“雞呢?”
“沒法兒練?!?p> 小六抿了抿嘴唇,也有些饞了,有點不知所措,一臉懵猛然的望著師父。
“那我咋辦?”
“你先不急……”老邢想著怎么樣才能接著忽悠一下。
“以后,只要我說有殺氣,你就趕緊抄家伙,隨時準備慷慨赴死!”
小六似懂非懂,小雞啄米般點頭。
老邢想著練練唄。
“有殺氣!”
小雞一啄米。
“真笨,有殺氣了!”
小雞二啄米。
哦哦哦!
小六反應了過來,拔刀!準備慷慨赴死!想個口號壯壯膽子吧。
“幫我照顧好我娘!”
官刀標配,鋒利異常,寒光乍現(xiàn),氣氛三冷。
老邢同志也沒想到徒弟會這么用力過猛,實在是有點虎。
刀光閃過一抹寒氣,嚇得他趕忙后撤,生怕一不小心就英勇就義了。
而習慣了逃單的客人,瞅準了機會,自當是虎狼般四散而去,吃霸王餐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妙的很。
老邢同志咳嗽了一聲,緩解了一下尷尬的氣氛,而小六似乎也知道自己有點夸張,又收了刀乖乖坐下。
“接下來講重點。”
老邢拿起燒雞,邊吃邊講道。
“剛才不是重點嗎?”小六的一臉茫然即便是躲在賬臺后看戲的月落也是忍俊不禁。
“額哼,現(xiàn)在這個是重中之重!”
“一個捕快,最重要的是什么?腳力!千里追兇沒有腳力你怎么追?”
月落突然想到了那個長途奔襲崆峒派的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試試呢。
“我騎馬追!回去就練?!?p> 誰說小六傻的?瞧瞧人家這反應,這回答,多機智。
一巴掌拍開小六伸向燒雞的魔掌,老邢同志當即下令“來不及了,現(xiàn)在就練,扎個馬步先?!?p> 而燕小六自知師命不可違,看著近在咫尺,卻無能享受的燒雞,只好乖乖蹲坑,哦不是,乖乖馬步。
“老邢,你這徒弟馬步很入神啊,真?zhèn)靼??!痹侣淙滩蛔〈蛉さ馈?p> 但是他也不會揭老邢的底,沒必要嘛不是。
“小落你就別夸他了,年輕人容易驕傲?!?p> 不理會月落的打趣,而我們的小六同學,也已經開始受不了。
“師父,你要是嫌我笨就直說,千萬別餓著我。您要是嫌我不行,我就回鄉(xiāng)下,吹嗩吶也行,迎親也行,反正餓不死,別回頭當個捕快給餓死了?!?p> 看著哭啼啼的小六,老邢莫名煩躁起來,他多想說一句,其實他自己也不會,可是面子哦,這玩意兒實在是過不去。
終于,一道曼妙身姿出現(xiàn)在門口,手持一沓書信紙。
氣洶洶,生人避。
而老邢也瞅準機會,說跑就跑,內心在崩潰邊緣徘徊的可憐家伙小六,追著去了。
月落哀嘆一聲,為什么親身經歷的時候比沒有覺得那么好笑呢?
似乎,人情冷暖的感覺,越來越真實貼切了呢。
月落也懶得去后院湊熱鬧,因為他知道,真正的大戲,在今晚呢。
郭芙蓉要開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