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文,我們和離吧?!?p> 剛剛把田氏安撫下來,只聽楊崇輕輕的一句,卻如驚雷一般炸響在劉霞的耳邊。
“崇兒?”
楊崇卻不管她驚愕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道:“你我的夫妻情分,早就在我知道你停夫再娶的時候消磨的一干二凈,我現(xiàn)在留在這里,完全是為了云兒??墒悄阋部匆娏耍苾毫粼诶?,對他并不好,所以,我們和離吧?!?p> 楊崇的話在田氏與范氏聽來,是截然不同的反應(yīng)。
田氏柳眉倒豎,怒喝一聲:“你敢!”
同一時間,范氏嘴里說出來的卻是“和離就和離”。
田氏惱恨地瞪了范氏一眼:“我不同意?!?p> 楊崇連眼角都沒分給田氏一點(diǎn),只是盯著劉霞。劉霞也沉默地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田氏大急:“綺文,你說句話啊,咱們好好娶回來的夫婿,不能說和離就和離了?!?p> 劉霞原是想問,你是認(rèn)真的嗎,可是楊崇的表情說明了一切,他與她的夫妻情分,真的毫不存在了。
當(dāng)時就是用劉云把他留下來的,意為日后還有重修于好的機(jī)會??墒沁@個家,田氏、范氏,還有她自己,總是在讓楊崇受委屈??粗杳圆恍训膭⒃疲炝舻脑捲趺匆舱f不出口。
田氏看看劉霞,又看看楊崇,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地一拍大腿:“我說你今日怎么想起來要和離呢,綺文你還不知道吧,今天在宮里……”
話沒說完,有侍從掀簾子進(jìn)來:“大人,大夫請來了?!?p> 楊崇抱著劉云就往外室走,劉霞緊追幾步跟上,田氏沒說完的話被丟在腦后。
大夫小心地看了看劉云頭上的傷口,又仔仔細(xì)細(xì)號了脈,半晌才給出結(jié)果:“這孩子胎里帶來的不足之癥,生下來又沒有好好養(yǎng)著。這次雖然只是磕碰,但是耽誤得久了,說兇險(xiǎn)也兇險(xiǎn),鬧不好落得個癡傻也是有的?!?p> 楊崇的心狠狠一提:“那可有法子醫(yī)治?”
“我開一副藥,先把這腫塊消下去,養(yǎng)一些日子再看?!?p> “有勞大夫了?!?p> 大夫跟著侍從下去取紙筆寫方子,楊崇再也忍不住,淚珠滾滾而落。
劉霞攬他在懷里:“別擔(dān)心,云兒不會有事的,我明日進(jìn)宮求了皇上,派一個太醫(yī)來,云兒一定會平安的?!?p> 楊崇任她抱著,只是落淚。在內(nèi)室避嫌的田氏與范氏,聽見大夫離開的動靜,出了門來。楊崇立即抬眼望去,眼神里滿是恨意:“云兒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房里的豆蔻呢?”
平日里都是柳兒照顧著劉云,今日一早崔氏派人來叫了他回去,說是收拾些孩子用的物什給劉云。照顧孩子的任務(wù)就交給了豆蔻。豆蔻向來穩(wěn)重,又是跟著柳兒照顧慣了的,沒可能將劉云單獨(dú)留在田氏房里,自己不見了蹤影。
田氏被他的眼神嚇得一愣,強(qiáng)壓下心虛,大聲質(zhì)問:“我問你,你今日在宮里是不是……”
楊崇打斷他的話:“云兒是怎么撞到頭的?”
劉霞也沉著臉問:“爹,云兒怎么會到正房來?”
田氏不喜歡劉云,劉霞一直都知道,但要說他有意傷害劉云,劉霞卻是不信的,這里面肯定還有什么緣由。
被兩人同時詰問,田氏眼神閃爍了一番,大聲答道:“你院子里那個豆蔻,沒規(guī)沒矩,我罰他去柴房里跪著了。云兒沒人看著,我就抱到我房里來了。我怎么說也是云兒的爺爺,我還能害他不成?!?p> “你不害他云兒怎么會變成這樣?”
“小孩子磕磕碰碰是難免的,誰知道他這么嬌氣?”
楊崇滿心里都是擔(dān)憂,一時竟不知道該問豆蔻在哪,還是該問劉云是怎么撞到頭的。
“綺文,你把豆蔻還給我,把云兒也給我,咱們兩不相欠行不行?”
“崇兒,你……”
劉霞沒說完,田氏終于找到插話的時機(jī):“兩不相欠?你私會情人的時候怎么沒想到你已經(jīng)有妻主了?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還想和離?是我們綺文休了你才對?!?p> 劉霞臉色一黑:“爹,你在胡說什么?”
田氏像是終于拿住了楊崇的把柄:“范氏在宮里親眼看見了,就在亭子里,楊氏和他的相好坐在一處,聊得開心著呢?!?p> 楊崇臉色霎時慘白。范氏看見他和元晗在一處他是知道的,可是范氏怎么知道他和元晗?范氏田氏都知道了,那劉霞是不是也知道了?她們還知道些什么?楊崇從田氏得意洋洋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了無生氣的臉,像是被脫光了衣服暴曬在陽光下,更像是內(nèi)心最后一點(diǎn)隱秘被赤裸裸地揭開。
耳邊是田氏尖銳的聲音:“你怎么不說話了?你敢說你沒做過?”
楊崇一點(diǎn)一點(diǎn)找回自己的聲音:“我說我只是偶遇,你信嗎?”話是對劉霞說的,卻又不期盼聽到她的回答,“不信便罷了。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你房里的那個燭臺,那畫功筆法,我只在御作上見過。后來,京兆府衙過堂那次,她駁了崔相的面子,堅(jiān)持不給你封誥命,我便確定了?!?p> 楊崇慘笑:“如此你還能容忍至今,真的是難為你了?!?p> “我并沒有懷疑你,崇兒。我知道素素與她的關(guān)系,你見過她認(rèn)識她,甚至,心悅她,都是情理之中。我從沒懷疑過你的清白,也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心,能娶到你我很幸運(yùn),崇兒?!?p> “那又如何呢?我是心悅她,甚至一心想嫁給她,那時候她只是個不受寵的庶女。可是我沒想到,她以為的不受寵,才是最大的寵愛。我選秀歸家,一心憧憬著她上門提親,卻被告知,母親定下了我與你的婚事。而她,搖身一變成了我高攀不起的人。我恨她,怨她,為何要欺瞞于我??墒俏抑荒軄G掉那一切,嫁給了你?!?p> 說了這么多話,將這個埋在心里數(shù)年的秘密說出口,楊崇像是被抽干了力氣,癱坐在椅子上。
“我嫁給你,努力做好夫婿該做的事,為你料理家務(wù),生兒育女??墒悄銕Ыo我的,是另一場更大的欺瞞與羞辱。綺文,放我走吧。和離,下堂,都行,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