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很多事情年節(jié)期間辦不了，但該做的準備都已經(jīng)做好了。臨近年關(guān)，宮里熱熱鬧鬧準備過年了。
臘月二十八日，聽雨帶來了薛太后的消息，徹底打破了過年的喜慶氣氛。
“父后病著，為什么一直不來報？”
薛太后自元晗登基之后，一直在宮內(nèi)禮佛，除了除夕和中秋，別的日子一概不見人。元晗每日都只能在宮外請安，由聽雨轉(zhuǎn)達。
算起來，已經(jīng)數(shù)月沒有見到薛太后的人了。
現(xiàn)在聽雨腫著眼睛說，薛太后病重，請元晗去見最后一面。
元晗霎時覺得腦子一嗡。
顧不上想太多，元晗連忙命人將太醫(yī)院所有的太醫(yī)都召回宮中，為薛太后診脈。
慈寧宮的內(nèi)殿，燭火昏暗，彌漫著一股腐朽的味道。薛太后雙目緊閉躺在床上，如果不是錦被之下尚有起伏，幾乎都以為他已經(jīng)去了。
元晗坐在床邊，輕聲喚道：“父后？兒臣來看你了，父后?！?p> 薛太后紋絲不動。
“聽雨！”元晗低聲怒喝，“這是怎么了？為什么不傳太醫(yī)也不來稟報朕？”
聽雨跪在地上：“太后自入秋以來，身子便不太好。只一直不允許奴才請?zhí)t(yī)，也不讓告訴陛下。先帝去了這兩年，太后一直郁郁，此番，也是存了隨先帝而去的意思?！?p> 元晗握著薛太后枯瘦的手，久久不語。
對于薛太后，她一直心存孺慕之情。薛太后對她的關(guān)愛，甚至超過了她名義上的養(yǎng)父和賢君。
直到先帝駕崩，元晗才知道生父是薛太后害死的。后來又有了登基大典上的刺殺，雖然薛太后臨時反悔，但終究是存下了隔閡。
登基后薛太后不愿見她，她也不強求，甚至松了口氣。她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心境去面對薛太后。
現(xiàn)在，薛太后到了生死彌留之際，那些隔閡反倒全都消失，只有那些溫情脈脈的過往。
元晗垂眸不語，在場的人也都不敢說話。大殿里的空氣，似乎都要凝固起來。最終，太醫(yī)的到來，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為首的人正是樓院正。
元晗讓開薛太后身邊的位置，樓院正搭上了薛太后的腕脈。元晗起身出了內(nèi)殿，外面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雪花，隨著呼吸涌到元晗身邊。
伴著雪花一起的，還有匆匆趕來的衛(wèi)蘊冬。
“陛下？”
元晗抬起眼，衛(wèi)蘊冬頭發(fā)有些散亂，可見是匆匆挽就。厚重的大氅下是輕便的常服，都在昭示著主人的匆忙。
元晗伸手去握衛(wèi)蘊冬的手，原是想給他暖手。沒想到一觸之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冰涼冰涼，沒有半點溫度。
剛想放開手，卻被衛(wèi)蘊冬一把握住，將手爐塞進她的手心。
“太后病了，陛下可不能病倒了。”
元晗握著他的手爐，搖搖頭又點點頭，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樓院正從內(nèi)殿出來，元晗回頭望去，看不清她的表情。
“陛下，太后終日憂思，郁結(jié)于心，病已入心脈。臣已為太后施針，但……”
欲言又止的語氣，元晗也猜到了結(jié)果：“直說吧?！?p> “請陛下恕罪，臣等無能。太后就這幾日的光景了?！?p> 盡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聽到這個結(jié)果，元晗還是心中一痛。她微微后退一步，似是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衛(wèi)蘊冬在她身邊搭手一扶，幫她重新站定。
元晗深吸一口氣：“朕知道了，你們盡力去做吧?！?p> 樓院正領(lǐng)命退下。
元晗脫力一般靠在墻上，看著檐下紛揚的雪花，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沉默許久，元晗還是開口：“登基大典上那場刺殺，對父后，我其實還是有怨的。不論母皇如何對他，我對他都是真心尊敬的，為什么要勾結(jié)外人這樣對我?？墒乾F(xiàn)在看到他病重躺在那里，我什么怨都沒有了。他畢竟是照顧我多年的父后，我希望他能好起來，真的。我還欠他一句道歉。”
因為薛太后病著，除了除夕的祭祖，所有的宴請活動都取消了，皇宮之中一片寂靜，和喜慶的裝扮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慈寧宮中，太醫(yī)進進出出，只留元晗與衛(wèi)蘊冬侍疾。薛太后吃了幾日的藥，終于在年初四這一天醒了過來。
“陛下，”聽雨跌跌撞撞進來稟報，“太后醒了，請您進去一趟?！?p> 元晗立時起身，朝內(nèi)殿走去。大殿里彌漫著濃重的藥味，以及終日里不通風(fēng)沉積下來的味道。
元晗奔到薛太后床邊：“父后?！?p> 薛太后睜開眼，伸手讓聽雨扶他坐起來：“陛下這幾日一直在慈寧宮？”
元晗握住他的手：“父后病著，兒臣侍疾，是分內(nèi)之事?！?p> 薛太后撐起一個虛弱的笑容：“哀家以為，陛下心中已經(jīng)起了嫌隙。”
“父后！”元晗叫了一聲，“兒臣幼時，父后的照料，兒臣銘記于心。”
薛太后又笑了笑：“那哀家要讓陛下失望了。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哀家今日要和陛下說的話，恐怕陛下不會想聽的?！?p> “只要父后好起來，兒臣什么都聽?！?p> 薛太后摸了摸她的臉，笑著搖搖頭，對身邊的人說道：“你們都退下吧，哀家有話要單獨和陛下說?！?p> 元晗遲疑地看向樓院正，只見她搖搖頭又點點頭，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薛太后大限將至，這些話可能就是遺言了。
薛太后看見她們的小動作：“哀家的身子自己清楚，有什么不能說出來？不過是生老病死之事，到了哀家這個年紀，早就看開了?！?p> 事已至此，薛太后的話是必須要聽了。元晗吩咐道：“你們都去殿外守著，無詔不得入內(nèi)?！?p> 一眾宮侍、太醫(yī)如潮水般退了出去，大殿里除了薛太后與元晗，只剩下聽雨了。
“聽雨，你也出去。”
“主子？”
元晗的心一沉。連聽雨都要回避，想來是怕他知道后會被元晗滅口，可見接下來要說的是怎樣的秘密。
“出去吧?！?p> 聽雨不情不愿行了一禮，退出大殿，殿內(nèi)徹底沒有了閑雜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