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1月7日 受命

　　“您是認真的嗎？”

　　坐在我面前的女人要求我去那里，一座城市，其實我對那座城市非常熟悉，熟悉到?jīng)]法再熟悉的地步。

　　因為那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故鄉(xiāng)，幾乎從我出生以來就沒有離開過的地方。

　　“對，我是認真的。除了你沒人能勝任，這是聯(lián)席會議的決定?！?p>　　“什么聯(lián)席會議？”

　　“十三人委員會?！?p>　　“……好吧?！?p>　　十三人委員會，或者叫全球魔法管理委員會下屬決策與執(zhí)行委員會，全球魔法師的管理機構(gòu)，嚴格來說是這個管理機構(gòu)的執(zhí)行機關(guān)，但既然決策和執(zhí)行都由一個機構(gòu)做出，那這機構(gòu)和管理者還有什么區(qū)別呢？

　　“我能問一下原因嗎？”

　　“一，你是本地人，二，你是先知。”

　　“就這些？”

　　“就這些?！?p>　　“真是沒法信服啊?！?p>　　“我也沒法信服啊，我投的是反對票。但決議既然七比六通過了也沒辦法?！?p>　　“您就沒有別的辦法規(guī)避一下這種事兒嗎？”

　　“你這是要求我這個魔法師最高領(lǐng)袖之一搞懶政啊?！?p>　　“明白了，我有支援嗎？”

　　“顯然不可能有吧?！?p>　　“我想也是?！?p>　　“而且你真的需要？”

　　“您……看見了是嗎？看見了我的未來？”我問。

　　“對，這是交給你的第一個任務(wù)，視情況而定也可能是最后一個?！?p>　　“我倒是真心期望這是最后一個……”

　　“難道大學上求職課程的時候沒教過你，對著老板說不想工作是大忌嗎？”

　　“求職課程是不會告訴我們有了老板之后該怎么做的，至多只告訴我們怎么擁有一個老板。”

　　“別說什么不想做了，我還不想做呢。可這是決議，我要是公開違背決議就意味著這個組織要完蛋了，本來也不是什么牢固的存在?！?p>　　我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外面甚至沒有寫著“辦公室”的牌子，這就是我所就職的公司，該說是國企嗎？還是什么……我們的公司似乎跟國務(wù)院有關(guān)系，據(jù)說日本的分公司也和日本內(nèi)閣合作，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只是個見習生。

　　我工作的……應(yīng)該說是領(lǐng)工資的地方——畢竟我現(xiàn)在是否可以稱之為“工作”都有疑問——也只是表面上的公司而已，表面上是一家普通的公司。這家公司唯一能說的上是特色的，應(yīng)該就是——從董事到員工全是奇幻生物。吸血鬼，狼人，僵尸，妖精，精靈，龍……還有驅(qū)魔人，女巫，男巫，巫醫(yī)，薩滿，魔法師，全是存在于傳說中的生物。這里有拿著桃木劍的吸血鬼，有拿著十字架的僵尸，也有大吼著六字真言的黑人和喊著真主安拉的道士。

　　總而言之一個字，亂。

　　據(jù)說如此混亂的場景只在上個世紀出現(xiàn)，并且是東亞的特色，因為只有東亞，確切的說，是只有中國如此混亂，就連日本都沒有這么混亂不明的魔法體系。然而我也不需要在乎這個，作為變異的魔法師，我只是其中一種，也就是先知，這算是我與生俱來的能力，我無法使用別的魔法或者超能力之類的。雖然現(xiàn)代魔法師一般在世界上都叫超能力者，但作為內(nèi)部人士，我更喜歡稱之為基因突變式魔法師。畢竟現(xiàn)存的科學可謂是完全解釋不了超能力者的運行機制。

　　我要去干什么來著？

　　去找神。

　　魔法師去找神……

　　我們應(yīng)該是最歧視宗教和科學至上論主義者的存在，理應(yīng)如此。

　　但我的上司卻相信神的存在，并且讓我去找。

　　也許她真的看見了某些因果？看見了我和神親切交談的那一幕？我甚至不知道這位上司是用什么方式預(yù)知未來的，預(yù)知的方式有很多種，觀測，預(yù)言，模擬，象征，一句話說不清楚的東西。順帶一提我是用既視感，也就是隨時隨地都能看見未來的場景，這讓我隨時都有可能面臨危險。

　　說回正題。

　　我的上司，名叫李華的短發(fā)女人，要我從公司的所在地回我的故鄉(xiāng)，去找神。

　　說真的，神真的存在嗎？不是作為一個宗教概念，而是作為一個物質(zhì)概念？

　　我很懵。

　　一定要說的話，我這位名叫李華的上司似乎更加接近神明，我入職不久就聽見了關(guān)于她的種種傳聞，包括什么“她曾經(jīng)推動了唐朝的興盛”“她曾經(jīng)以一己之力消滅了幾萬個魔法師——在宋元之際”“她當過軍統(tǒng)的少將”“她是多重身份的間諜，同時為十四個組織和國家提供情報”“她曾經(jīng)是某個皇帝的寵妃”等等等等，而我因為一入職就直接被安排為她這個董事長的助理而變成了萬眾矚目的角色。但我其實是被這位像星探在大街上挖掘未來新星一樣拐來的……她似乎是看到了剛畢業(yè)的我的迷惘，看到了我盡管學了四年喜歡的專業(yè)，可畢業(yè)后可能找不到工作的迷惘?？傊疫€是接受了這樣一份工作，在魔法公司當董事長助理。

　　雖然聽起來很帶感，但實際上李華董事長完全不管理公司事宜，準確地說是不管理賺錢的那些事宜，而我這個董事長助理也不管，而作為先知又不是什么時候都有活計，因此我就只能窩在異鄉(xiāng)的員工宿舍里，三餐在食堂解決，每月領(lǐng)一千二百塊的工資，其中六百塊存到我家的賬戶上，因為我用在吃飯之外的地方的錢實在少的可憐。

　　這位李董事長在邀請我加入她的公司時是這么說的——

　　我可以讓你不再為自己的生活操心，所以你有沒有興趣來操心一下全世界的命運？

　　如此中二氣息滿滿的臺詞我都能夠相信，是因為我看見了李大先知使用的貨真價實的、沒法用科學解釋清楚的魔法，以及我第一次看見的明確的未來，我看見自己站在她面前，說“您是認真的嗎？”，然后她說“對，我是認真的”……

　　等等，我看見的不就是剛才的場景嗎？

　　真是的，仿佛我就業(yè)到今天就只是為了迎接這一天一樣。

　　令人郁悶，感覺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我走向火車站。剛才在辦公室的談話可沒有規(guī)定我應(yīng)該怎么去找，什么時候去找，也沒有說什么時候必須找到。

　　看來大先知似乎對我非常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