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日出一聲急喝，使得玉塵飛瞬間從那種玄妙的狀態(tài)回魂。
“上九，亢陽之至，大而極盛，故曰亢龍，此自然之相。以人事言之，似圣人有龍德，上居天位，久而亢極，物極則反，故有悔也……”
“亢龍有悔，盈極必返，則其重之曰：‘返’”
“返…”
玉塵飛喃喃念到這個字，眸底深處點點星光匯集，一時大盛間。
眸前似有一靈氣化成的巨龍，騰空而飛，九霄遨游；但這巨龍窮極而忘返，升騰九霄云外之時，卻因靈氣稀薄，無法支持，近乎崩離瓦解。
破散消逝之際，目中竟浮現(xiàn)幽幽悔恨之意，似恨未曾回頭，似悔生命流逝……
“亢龍有悔，盈極必返”
“我懂了！亢龍有悔，盈極必返，一字記之曰：‘返’！”
無數(shù)的草木靈氣灌輸下，體內經脈隱隱發(fā)脹。玉塵飛眉頭緊蹙，兩手一翻，脊梁中樞上七道經脈發(fā)出淡藍的熒光，掌心處兩團深藍化青的靈氣現(xiàn)于空氣中。
玉塵飛心意一轉，兩團靈氣撞在一起，不斷收縮、凝練，在雙掌之間漸漸融合化相。
經脈分支一時出現(xiàn)第八條，內部靈氣游動間，閃瀝的藍色光芒，更甚之前，直欲沖破障礙。
腦府中憶起“龍相八絕”中最后一絕——“亢龍有悔”。玉塵飛心意一合，手掌間藍色靈氣不斷翻涌，交融凝實，色著逐漸泛青。
僅僅十息，一丈長的的青濁龍身凝實現(xiàn)世。
又過五息，龍身上細密的銀色鱗甲沿著龍脊冒出來。
接著十息間，龍頭處虬蜒枝長的龍角也探出來，腹部銀芒爪突的龍爪也伸展開來。
怒目吐舌，口旁須髯，仿佛登天潛淵，九攬青天的丈長青色飛龍現(xiàn)于眸前。
玉塵飛心意一凝，瞳眸深處剛剛亢龍眸中悔恨、悔嘆之意浮上眸面，更深之意剎那浮上心頭，丈長青龍脫手而出。
長龍游蕩著青色的龍身，似有靈性般于空翱翔，靈動間，體內似有光華流轉，甩出的殘影宛如藍色流星，連連大起。
這時，四面八方涌來的最后一泓光暈也融進玉塵飛體內，耀目的藍光自玉塵飛體內瞬間爆發(fā)。
“呃”
體內那被靈氣深深漲爆之感，讓他口中輕聲呢喃。他成了一個藍色的光人，四散光亮在這山域，一時遮蔽了日之光華，通體世界被一片藍光渲染……
“這是怎么了？”
“汗！體內靈氣怎么要被牽扯出來似得？”
正在散落在壁洞內打坐修煉的一眾弟子，體內靈氣運行周天受到一股強大的靈浪牽扯，從閉目中凝神回氣。剛出山洞，刺目的藍色眩光襲眼，嚇得他們閉上了眼睛，連連失聲:
“??！”
“我的眼睛！”
“敵襲！敵襲！”
“何人闖我歸魂山？”
歸魂山
山務殿內，歸魂山山主孟不清，聽到這嘶吼般的喊叫，同時感受到這不同尋常的靈氣波動，黑云大起，聯(lián)合一眾管事，紛紛騰空駕云，往山腳趕來，一時之間天色暗沉。
“那不是東方門主嗎？旁邊的是——玉塵飛??！”
“在歸魂山教導弟子修煉?。 ?p> “東方門主不走尋常之路??！”
一看到已化光人的玉塵飛旁的東方日出，相視一望，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抹哭笑不得。一眾也怕打擾他們，紛紛落在十里遠的樹上，隱隱為他們護法。
“盈滿未及，更待何時！塵飛，灌輸靈氣！”一直關注著玉塵飛的東方日出，眼見丈長青靈龍體內靈氣流逝消疏，低聲喝到。
玉塵飛渾身一顫，驟然回魂。
十指破發(fā)出十道靈線攀上空中青龍，小腹丹田處，汩汩靈氣如奔騰的江河之水瘋狂涌動，自兩手半臂泄洪而出，正于半空遨游的青龍龍身驟然漲大。
一息間，一丈身為兩丈身！
二息間，兩丈身已是三丈身??！
待到五息間，已是六丈身！??！
“呼呼”
六丈長的龍身盤旋著在空中升蕩，劃空時呼嘯生風。玉塵飛心頭有些晃蕩，冥冥間，似有某種牽扯聯(lián)系存在一般。
轉瞬之間，龍頭轉了過來，如拳頭般大小的龍眼里竟猶如人性的眸輝，靈光流轉間，轱轆著打量玉塵飛。
玉塵飛心中些許驚詫，雙眸與之對上，驚奇地看到的是龍眸底處模糊的自己。
突然，玉塵飛發(fā)現(xiàn)龍眸底處自己的模樣清晰地浮上面來。正詫異間，那龍眸瞬然亮了，幽焰明光，發(fā)出一道青光，穿過五丈距離，落入玉塵飛的雙眸中。
“什么情況！”
無論是玉塵飛還是一旁的東方日出，甚至是不遠處樹上的歸魂山山主以及各管事，看到都愣住了。
《云龍方相功》——“龍相八絕”他們也修煉過，但此道青光的確從未發(fā)生。東方日出靈識瞬間散開，但察覺到這道青光似乎沒有邪異之處，心中更是詫異。
那詭異的青光一落入眼中，豁然、清涼之感讓玉塵飛眸前一花，如虛空穿越一般。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森林，一塔一方界，一月一蒼穹，待到塵間無亂世，以我殘魄補青天……”
悠揚，縹緲的聲音憑空出現(xiàn)，不知道是臆想，還是真實落入耳中。
剎那間，玉塵飛腦中一片混沌，兩眼冒黑，一息過后，眼前似有一點亮光擴散，似穿越虛空般，待到清晰的顯露出輪廓之時，眸前之景，著實讓他心驚膽顫……
“天??！”
“轟隆轟隆”
他此身仿若浮在空中，腳下灼熱襲人，低頭看見大地之上已成一片煉獄:
四處火頭肆起，滔滔百丈火舌，沖天而起，卷噬著一切生機。濃厚的煙霾弇日避云，漫天沉浸灰蒙蒙。無數(shù)道塌陷的深淵裂坑，將磅礴的江河斷開，恢宏的山川劈開。
一道道裂坑深處暗紅色的炙熱巖漿，狂躁地涌動著，翻騰著，時不時一個濺躍，撲出地面，融化一座倒塌的大山，蒸發(fā)一段錯流的江河。
“這……世界末日嗎？”玉塵飛驚詫無比，心中暗慨。
突然，昏暗的蒼穹之上，無數(shù)顆火流星從天外之上墜下，砸在大地之上。數(shù)百公里的隕石坑，激蕩出的巨大的嘯音，蕩天動地，欲有弒天之勢。
“啊！”
那嘯音落入玉塵飛耳中，震耳發(fā)聵，玉塵飛驚得雙手捂耳，痛苦得輕喊一聲，一時陷入暈眩，腳下更是虛浮綿軟，身體不住打擺。
眼前的景象似是真實，又似虛幻，熾熱的溫度及厚重的震蕩之感無一不侵蝕著玉塵飛的髓海。
他心驚膽顫，不知所措，只得呆呆站立……
一念仿佛萬瞬，滄海桑田，謂世事之多變。
不知過了多久，玉塵飛見天際邊撕開一條裂縫，一抹濃綠的亮光透射而出，接著一條通體閃耀著翠綠之光的巨龍?zhí)搅顺鰜恚ü怍贼运拼溆癜愕镊[片，倒映處天際火流星劃過的紅影。
巨大的龍身游蕩在上空之中，重重疊疊，穿越縱橫。濃綠之色的光輝肆無忌憚地從其身上撲灑而出……
灑落在了蒼穹，火流星止住了掉落的勢頭，消失不見；噴灑在大地，翻騰四溢的巖漿凝住了，停止了咆哮，裂變的大地似被靜止禁錮住了。
翠綠的巨龍游蕩間天地之間，神圣無比的氣息止住了玉塵飛晃蕩迷離的雙眸。
玉塵飛方才凝住目力，見一人立在龍首之上，欲想定住焦點，尋那人的蹤跡。那盤纏錯節(jié)的龍身一個俯沖，已是落到一片煉獄的大地之上。
“鐺”
當七節(jié)形似峰巒的龍身臥躺在大地之上，一股濃綠貼著地表泛起一圈圈綠色的漣漪，不時大地之上已是一片汪洋“綠?！狈簽E。
“轟隆——”
“呼啜——”
“嘩啦——”
無數(shù)塌陷的地塊、倒塌的大山、錯流的江河……似是被治愈、重組，恢復往日的崢嶸。“綠?！蓖藚s之處，卻是柳暗花明，山聳江流。
“這到底是什么？”
玉塵飛呆呆的望著這一幕，內心的震撼一點點被眼前之新景抹平。待到晃蕩的雙眸定住，清晰的見到一人影立在已化為山脈的巨龍之首處。
當他回過神來，他已是立在了山峰之巔，四處無物，唯有腳下褐紅色的巖石清晰可見紋絡。
玉塵飛顧盼四望，只見一身著八卦道袍的老人，盤坐在幾步之遠的凸出來的圓形巨石臺之上。
老人雙眸緊閉，斷斷續(xù)續(xù)的氣息就像是風中搖曳的燭火，明明滅滅，儼然是行將朽木的模樣；就當最后一星半點的燭火即將熄滅，老人緊閉的雙眸在這一瞬間睜開。
眼底透出一抹亮光，宛若星輝，又似日陽，沒入玉塵飛的雙眸之時，玉塵飛的琥珀瞳眸瞬然亮了……
“簌簌簌”
無數(shù)條碗口大的褐色藤蔓刺破土石，纏繞著老人的身軀蔓了上去，簇擁著融合，現(xiàn)出一道道狹小的縫隙，似是樹皮干枯的裂紋。
當最后一根花白發(fā)絲沒入，不斷生長的藤蔓于空中四散開來，延展著枝蔓，一點嫩綠點綴其上。不消半刻，冒出一片片翠如碧雕，頂延尾狀的樹葉，一抹濃綠現(xiàn)于眼前。
“颯颯”
翠綠的樹葉相互碰撞間，嘩嘩作響，望著眼前冒出的穹冠大樹，玉塵飛著實驚住了！
“這棵樹怎么在哪里見過？”眼前這顆大樹，葉綠扶疏，頂延尾狀，冠似穹隆，垂蔭如云……
“這不是……？”玉塵飛心底疑惑道。
“吟”
此時，那正在半空中游蕩的青龍，發(fā)出一聲震天吼叫。樹上棲息的云雀似被驚落，懸落半空，齊齊跌撞，落在叢間枝插頭；叢間覓食的小獸驚到了，四肢一攤，麻倒在地，口吐白沫。
無數(shù)靈氣化散點點靈光，從歸魂山生長的草木之中析出，自發(fā)的灌入它的體內。
一息間，六丈長的龍身，擴大一丈；
二息間，已成七丈身；
又過三息，已是十丈身！
突然，見那青龍脊背一頂，側身蜃腹冒出兩起如缸口大小的鼓包。見著鼓包中間，兩盞金黃色的羽翼破體而出，緩緩展開，雖無鱗甲化羽，但覆被流光溢彩，遮蔽日輝。
“呼——呼——”
龍翼撲動間，天端風云動動，濃云層層翻滾，呼嘯的風嚎聲號動山谷，無數(shù)草末樹葉被卷起，盤繞其上。
“十丈龍身，這是傳說中神龍境界嗎？！”東方日出桃眸緊瞇，眸面浮上疑惑，不禁困頓半會，暗道，“這難道是天靈根引動的造化？”
歸魂山眾人等都看愣了，甚至連各山山主以及紫竹山長老們也察覺到這股不同尋常的靈氣波動，紛紛探出靈識，不禁驚訝道：
“化龍之時，一丈強于一丈高，八丈為金，九丈為寶，十丈為神……”
“當年，東方門主納靈八脈化龍之時，為九丈九，半步神龍，堪為驚人，無人超越。沒想到他的弟子達到傳說中神龍境界……”
“這股氣息怎么那么熟悉？……”
紫竹山
一間竹屋里，玄明長老端坐在蒲團之上，正與玄焱長老對弈。面前一張紫檀嵌銅絲棋桌上，黑白棋子布落。
見他修捋著長須，又落一白子，感受到這股靈氣波動，面上浮上一絲追憶，似是在回憶什么……
玄焱長老辮發(fā)垂于左肩，左手捻發(fā)起挑，身上火焰氣息忽明忽暗。見他眉頭緊鎖，眸光雖落在棋子上，但余光隱隱注意著玄明長老。
他察覺到這股不同尋常的靈氣波動，手上撥動的黑子，扔入黑金竹紋棋盒里，身上燃起三寸火苗，道:“大哥，這股靈氣波動似是從歸魂山傳來，門里可能出事了，我們去看看吧！”
“無妨！這股靈氣波動雖強烈，但含著一股龍靈之氣，應該是弟子修煉，引動而成。修士一脈各有緣法，機遇便是造化，平常心以待之，我們何須動身?！毙鏖L老眸光始終落在棋盤上，從黑竹棋盒里，食指與無名指一夾，拿住一白子，淡淡回道。
“是！”
聽到此話，玄焱長老身上火苗消了半分，火氣萎靡，輕聲回道。起手落了一黑子，棋盤上黑子已是宛如困獸，被白子層層包圍，眼看敗局已定，玄焱長老更是無心再下，身上火焰又落一寸。
“當年你為了她強練‘五昧真火’，結果反遭其噬，弄得自己身冒火氣，心如烈火。這些年，只得靠靈氣壓制，可你年紀越大，火氣也越大。人老了，越是要定心！我叫你來下棋，只為磨煉你的心性、定力，你卻總是心不在焉！”
玄明抬手落在玄焱顱頂，掌心一條白脊筍尖長龍游出，纏繞在玄焱身上，壓制住玄焱身上冒出的火氣，使其盡數(shù)消于體內，方才緩緩道。
玄焱默默不言，袖袍揮動間，起手兩條丈長獨角火龍，將紫檀嵌銅絲棋盤上黑子、白子卷帶。
黑白棋子，黑白分明，盡數(shù)落入黑竹棋盒里。
“這龍相居然生了一絲靈性，能自主吸收天地之靈氣?！?p> “龍相化靈，吸天地之靈氣，這可是要筑基之時，才能達到的境界！”
“背生兩翼，這是甚龍本相？”
歸魂山一眾人等，雌雄粥粥，議論紛紛，無不稱奇。只見得足有十丈大的青龍，在半空游弋盤梭，突然，龍頭攜身帶尾，朝著玉塵飛瘦小的身體撞了進去。
正陷入混沌中的玉塵飛，感到一股猛烈的靈氣襲來。巨大的靈壓使他面上一白，瞬間癱倒在地。還沒回過神來，最后一點龍尾也是沒了進去。
剎那間，巨大的靈浪自玉塵飛周身爆發(fā)，碑前插著的六炷線香被沖擊帶起，紛紛往小草倒伏的方向掠去。
浩瀚的靈氣如同潮涌般灌入玉塵飛的經脈之中，“咔咔”瞬間第八條經脈沖開了。細微的響動聲沿著骨髓傳上，震得腦仁猛烈顫動。
“啊”
玉塵飛禁受不住這痛苦，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