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回家與阿姊、李家哥哥商議之后,再次登了夫子家的門。
這次他含蓄的點出那三人被書院逐出,又提到他們挨了家法,滿腹怨念,恐心生報復之意!
夫子沉吟良久,卻將話題扯開,只在許宣告辭時候,叫他放心,依舊不許他跟著去!
回到家,許家娘子聽了許宣說的,越發(fā)感激,扯著袖子,抹了抹眼角道:“夫子這是怕連累你呢!那鄭家,可是在衙門有位學政大人呢!”
許宣怎會不知,就是為著這個,許宣才一直忍著那三人,書院里多少人都在忍讓,也是為了這個…
許宣嘆道:“不管了,阿姊,那日我跟著夫子的馬車去,你備上的物事倒也能派上用場了,也好!”
以后…
許宣不禁想著,日后若是不妥,大不了自己不讀書了,好生在藥鋪做,也很好?。?p> 可夫子幫了他這許多,他不能忘恩負義,知而不報!
夫子推開窗,看了看天色,昨晚聽見下雨,他還擔心,今日若是雨不停,路上只怕要受罪!
還好,一大早雨停了,窗外碧空如洗,是個好日子!
喚了小廝,囑咐庴伯備好物事,自己盥洗出來,用了早飯,就出發(fā)!
夫子每年都變換拜祭的日子,就是不想有人跟著去。也曉得許宣在打聽,還愿意花錢,他暗嘆一聲,這次去去,以后就不這么折騰了…自己也上年紀了…
用了早飯,夫子折身進了書房,拿出鑰匙,打開一個小匣子,取出一卷手稿。夫子的手不自覺的,在輕微發(fā)顫,撫了撫發(fā)黃的手稿,紙都有些脆了…
有些東西,就是想留,也留不住的…
那就讓它去吧…
頭幾日,許宣跟藥鋪掌柜的告了假,就直說,夫子要去拜祭家人,他這個弟子要服其勞。
掌柜一聽就允了假,還問他可要支些工錢?
許宣滿心感激搖了頭,道不用,家中阿姊都已備好。
以往許宣起了床都要寫幾篇大字,讀幾篇書,才出門。今日許宣怕耽擱了,阿姊也說,早些去等著,別遲了!
一大早,天還沒亮,許宣就背著阿姊準備的包袱,來到夫子家的巷子里候著…
天剛剛亮起來,門就打開了,吱吱呀呀的,門子去掉門檻,庴伯牽著馬車,出了大門。
許宣急忙緊了緊背著的包袱,跟在后頭。
出了巷子,庴伯見人少,坐上了馬車,吆喝著,趕了起來!
許宣急了,他跟不上??!咬著牙,快步跑了起來!
依舊眼見著馬車越來越快!越來越遠!
許宣要急哭了,卻聽見,身后有人喚道:“小官人!小官人!”
一駕馬車停在他身旁,趕車的正是李君甫手下的一個小捕快,大家喚他作“小乙哥!”
“小官人!快上車!”
許宣再不管其他,手腳并用,爬上馬車。
小乙哥一揮鞭子,吆喝著,跟了上去!
許宣不顧氣喘吁吁,擦著汗,抬眼看著夫子的馬車就在前面,沒跟丟了!吁了口氣,安心了!這才在小乙哥身后踏實坐了下來!
小乙哥也安心了,指了指車里的水囊,對許宣道:“小官人,喝水!喘口氣!剩下就看某的了!您安心就是!”
許宣忙著作揖道了謝!仍是拿出自己的水囊,喝了水。
大清早的,城門才剛打開不久,進進出出人少的可憐,守城的兵丁還在打著哈欠,就看見兩架清油小車,一前一后穿過城門洞,一路揚塵,奔著城郊去了。
“李家哥哥可好?可真是麻煩你們了!”許宣坐在車上,小風一吹,甚是愜意!
小乙哥一刻不松的盯著前面的馬車,笑道:“李頭好??!就是操心事太多!某和幾位哥哥前幾日還說呢,李頭面上看著甚是老練,其實年歲不大,就是操心!耳根子又軟,聽不得哪個有難處,總要想法子幫一把!”
“是呢!李家哥哥就是心善…小乙哥這樣出來,衙門那邊…沒事吧?”
“沒事!放心吧!那幾家才鬧出那樁事,衙門也怕書院再又鬧幺蛾子!那位鄭學政,自打他家侄兒被書院逐出,盯書院越發(fā)盯得緊了!”
許宣一聽,心里一緊問道“這可怨不得書院,卻遭了無妄之災…”
小乙哥也嘆道:“沒法子,那位可是兩浙路學政,管著這一路的書院…衙門里的大人們,這些日子也多看顧書院…”
二人說著話,一路緊跟!
庴伯自然發(fā)現(xiàn)了,轉(zhuǎn)身瞅了幾次,告訴了夫子。
夫子沉吟良久,近身與庴伯道:“一會兒到了,某與他們說話,你將那些手稿燒了吧,某將手稿擱車里,你記得來取!”
庴伯鄭重點頭應(yīng)了,揮鞭趕車往前。
待馬車停下,許宣下了車,急忙趕著給夫子行禮問安!小乙哥也跟在后面,一道行禮問安!
夫子微笑著伸手虛扶,笑罵道:“某也拿你無法了!竟是不聽某的話了!還勞動衙門里的人跟著辛苦!”
許宣低頭聽訓,小乙哥忙著勸解道:“某不辛苦!小官人最是聽您的話了!這不是擔心您么!”
人都來了,夫子也只能帶著一同過去,清掃了二郎的墳,呈上香燭貢品,庴伯端了個火盆來。
許宣和小乙哥不解,看著夫子和庴伯。
夫子眼觀四周,嘆道:“此處草木繁盛,一個不小心,最易引起山火,那可了不得!帶個火盆,重不到哪里,紙錢燃在火盆里,卻安全許多!”
許宣不懂這些,只覺有理而已,小乙哥卻心中一驚,翹起大拇指,贊嘆道:“不虧是書院里的夫子!這些也懂,還想的如此周到!這荒郊野嶺的,最易燃起山火,那些上個墳燒了山的,這幾年可不少,衙門也在各處貼過安民告示,沒用?。 ?p> 說著,幾人拿出紙錢元寶,小乙哥拿出火折子,在火盆里引了火,燒了起來。
一時間又是火又是煙,被山風吹了到處都是…
幾人圍著火盆,許宣在下風處,左躲右閃,仍舊被熏烤著,強忍著燒完了,急忙起身,跑到一旁咳個不停,又倒了水洗了洗臉,才舒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