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母望著顧凌離開的背影，對顧父說：“小凌也到了結(jié)婚成家的年齡了。咱家跟莫家是世交，小凌和舒彥，舒悅兄妹倆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又好。舒悅這孩子的脾氣性格咱們也了解。士衡，你覺得呢？”
顧父說：“你知道咱兒子的心？是他肚子里的蟲？”
“等小凌空閑下來，我試探試探他。我覺得，小凌和舒悅準成。小凌跟舒彥感情好得跟親兄弟一樣，舒悅又從小象條小尾巴似的總跟在他倆身后。”顧母自說自話，越說越興奮，越分析越覺得自己對兒子的了解透徹極了，仿佛已經(jīng)看見顧凌美滿幸福的未來。
于嘉祐輸了一個星期的消炎液體后，就上學(xué)了。九月份，他就該進入小學(xué)，做一年級的小學(xué)生了。時間過得真快，于嘉祐已經(jīng)在林市生活了一年了。
顧凌自告奮勇地攬下了接送于嘉祐上下學(xué)的任務(wù)。
“詩言，你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工作肯定堆積了很多。記得你說過，你們單位要‘創(chuàng)建達標’，大部分工作全靠你來協(xié)助完成，嘉祐我來接送好了。等嘉祐拆了石膏，你再接送他，好不好？”
于詩言知道自己理應(yīng)拒絕的。她與顧凌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天一個地，她怕顧凌待她的好，讓她一日日，一寸寸地深陷進去。于詩言怕自己付出全部的感情后，仍然等不到一個結(jié)果。
應(yīng)瑒給的教訓(xùn)太深刻，已變成了她身體里的一根刺。在恰當?shù)臅r候，提醒于詩言。
愛是最大寄望難免只得失望。
她怕了。她承認自己是一個懦弱的人，愛不起也傷不起。
“顧凌，不用的，你上班也忙。再說，你家住在東城，嘉祐的幼兒園在西城，你太辛苦了?！?p> “詩言，我開車呢，一腳油門而已，不辛苦?！?p> “真不用，我和嘉祐可以的。嘉祐，跟姑姑早點起床，坐公交車上學(xué)好不好？”
“不好！我要顧凌叔叔?！庇诩蔚v回答得干脆利落。
這小子！于詩言沒想到于嘉祐會如此說，完全在預(yù)料之外。
于詩言扭頭狐疑又隱含警惕地看著顧凌，“你給嘉祐說什么了？”
顧凌擺擺手，笑得一臉無辜，“天地良心，我跟嘉祐什么也沒說?！?p> “姑姑，是我自己想，跟顧凌叔叔沒關(guān)系?！庇诩蔚v急忙替顧凌解釋。
此地?zé)o銀三百兩。
于詩言不忍心批評于嘉祐的不懂事，才六歲大的一個小孩子。她狠狠地瞪著顧凌，大有一口吞下去的氣勢。
顧凌看見于詩言真生氣了。急忙收起臉上的笑容，認真地說：“你舍得讓嘉祐掛著一條傷臂跟你擠公交車？車上人多，把他擠了，碰了，你心疼嗎？”
“我會小心的。”
“是，你當然會小心，可是別人呢？清早，大家都著急上班，難免有粗疏。于詩言，到時別埋怨我沒有提醒你。”
于詩言不說話了。她承認顧凌考慮的很周全?？墒牵荒芤驗樗敢?，就總麻煩他。他是她的誰呢？自己的親哥哥都依靠不上。
“嘉祐，我們不能再麻煩顧凌叔叔了，叔叔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們嘉祐是小小男子漢，一定可以的。”于詩言蹲下身子，耐心地跟于嘉祐解釋。
于嘉祐癟癟嘴，點點頭，說，“姑姑，我聽你的?！甭曇衾飵е耷?。
于詩言最不舍得于嘉祐受半分委屈。
于嘉祐話語里的不情愿，讓她的心劇烈的疼痛。生氣自己的無能，不能給于嘉祐好一點的生活環(huán)境，無助無力又自責(zé)的復(fù)雜情緒將她包圍。
她起身躲進自己的臥室，把手握成拳，用牙齒使勁咬住它，哭了。
半天，身后有腳步聲，她急忙用手胡亂擦去臉上的淚。還沒有來得及轉(zhuǎn)身，身體已被顧凌抱住，顧凌低下頭，將額頭輕輕抵在她的頭頂。于詩言的耳邊傳來一聲嘆息。
于詩言努力平復(fù)情緒，用平靜的語氣說：“顧凌，我沒事的。”
顧凌溫和地說：“詩言，你知道你哭我會心疼嗎？讓你依賴我這么艱難嗎？”
“顧凌，相信我——”
“詩言，我們別再爭執(zhí)了，聽我的?！?p> 于詩言感覺到顧凌溫軟地唇吻在她的頭頂。于詩言僵立不動，覺得一陣燥熱，從腳底涌上來。
“詩言，讓我?guī)湍阏疹櫦蔚v吧，你若覺得歉疚，就負責(zé)我的早飯和晚飯好不好？”
顧凌磁性的嗓音在于詩言的耳邊低語。于詩言不忍再拒絕，緩緩地說：“好。”
顧凌拉著于詩言的手，走出臥室，對著坐在沙發(fā)上的于嘉祐說：“姑姑同意了。叔叔沒有騙你吧？”
于嘉祐用一只手撐著沙發(fā)，慢慢爬下來，小跑到顧凌面前，用右手抱住顧凌的一條腿，臉貼上去，聲音里都是開心，“謝謝顧凌叔叔！”
“我去廚房把洗干凈的水果端出來。”于詩言心里很難過。她清楚地看到，于嘉祐多么享受從顧凌那里感受到的久違的一直渴望得到的父愛。
于詩琛，你怎能如此地不負責(zé)？！于詩琛，你有心嗎？夜半時分，想起嘉祐，你可有半分的歉疚與自責(zé)？！
于詩琛在得知于嘉祐左上臂骨折的消息時，只跟于嘉祐通了一次電話，內(nèi)容無非是：爸爸忙，走不開，要聽姑姑的話，聽醫(yī)生的話，早早把病治好之類的。通過微信給于詩言轉(zhuǎn)了一筆錢，讓她不要擔(dān)心于嘉祐在醫(yī)院的開銷。
這些不堪，于詩言不敢讓顧凌知道，只推說，于詩琛去外地出差了，回不來。
于嘉祐對顧凌的依戀越來越深，“顧凌叔叔，顧凌叔叔”叫得顧凌心花怒放。
“詩言，嘉祐叫我永遠都是顧凌叔叔，稱呼周圍男性鄰居一律是‘叔叔’。客氣里透著疏離的小表情，跟你對待陌生人或不熟悉的人時一樣樣的?！?p> 于詩言心中一震，她從來不知道顧凌了解她如此之深，心思如此之細膩。
“詩言，你答應(yīng)給我寫的詩寫好了嗎？”顧凌忽然問出這句話。
顧凌偶然從于嘉祐口中得知于詩言利用休息時間，給網(wǎng)站寫文章賺生活費的事情后，時不時的提議讓于詩言給他寫一首詩。
于詩言總是笑著推辭，“寫不出來，才學(xué)不行。”
其實，于詩言早在一個細雨飄飛的夜晚，寫了生平第一首情詩。
下雨的時候會想你（給GL）
昨夜的雨來的輕悄又突然
如你走進我生命時的不可預(yù)料
細雨一聲一聲輕敲臺階
如你在耳邊一聲一聲低問想我嗎
想你嗎
深鎖庭院里的我一遍一遍反復(fù)問自己
看不見答案
只看見寂寞如花隨著夜的變深
慢慢由含苞待放舒展開每一瓣花瓣
怒放成一園燦爛的美麗
想你嗎
匍匐在愛的泥潭中的我一遍一遍反復(fù)問自己
看不見答案
只看見關(guān)住的僅是一具空的軀殼
思念的靈魂早已飛過重門
如雨亂舞于紅塵找尋你的蹤影
天真的以為把你拒之門外
思念會少一些快樂會多一些
雨如絲心千結(jié)的此刻驀然驚覺
心夜夜在外流浪
等你帶它回家
于詩言小心地把這首寫給顧凌的詩藏在了最愛的《己卯本手抄版脂評紅樓夢》中，藏起了她的少女心事。
顧凌，你可知道想你時的讓我疼痛的溫柔？可我該如何開口呢？
現(xiàn)在，夜正岑寂，窗外雨霧蒼茫。
遠山遠樹，是一片模糊，街燈明滅是一片昏黃。
這樣的夜，我能做什么呢？
夜風(fēng)，請聽我這個故事，
想你——顧凌，在每個寂寞的夜。
云箋小字
我手寫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