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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者

第六節(jié)

被困者 平行世界的夢 3651 2021-01-12 14:51:37

  軍子看了看手里的油桶,又看了看逐漸遠離的油罐車,臉上滿是猶豫,但他必須要做出選擇了,

  “啊!”軍子咬牙發(fā)出一聲不甘的怒吼,然后果斷松手往油罐車靠去。

  “咣當!”油桶卷著沒來得及松口的狼朝外翻去,桶里的油液四處揚灑,染得周圍的狼身上和地上都是油污,正如希望破滅的場面一樣,沒有絲毫美感。

  踉蹌著,重新背靠油罐車的軍子,像是炸了膛一樣,感覺有股火在灼燒他的內臟,繼而焚燒他整個人。他猛烈的呼吸著,期望利用寒冷的空氣將火壓下去,但這冷熱交替的感覺卻使他整個人不自覺抽搐起來。

  幾乎空了的油桶越滾越遠,狼群完全不予理會,繼續(xù)朝軍子撲去。

  狼群雖然認識不到油桶的價值,但是它們繼續(xù)進攻的決策,直接讓軍子幾次去撿油桶的行動以失敗告終。

  再次被逼回油罐車旁的軍子手扶著油罐車,將撲過來的狼挑開,喘著粗氣看著落定在前方十米遠凹陷處的油桶,此時的他已經(jīng)有點體力不支,半個褲腿已經(jīng)因為連續(xù)的走動被鮮血浸透,他不得不放棄了。

  軍子背靠著油罐車再次擊退撲來的狼,趁下一匹狼沒到來之前,舉起獵槍也不瞄準,直接朝前開了一槍。

  熟悉而巨大的聲響讓進攻的狼群為之一滯,軍子趁著這難得的停頓,狼狽地爬進了駕駛室。

  “咣!”關上車門,軍子一邊喘息著,一邊撕破身上的衣服包扎傷口,低沉的痛叫從他咬緊的牙關里泄露出來,額頭不斷滲出豆大的汗珠。

  外面的狼群像發(fā)了瘋一樣,在駕駛室的玻璃和鐵皮上抓刨、頂撞,有些甚至開始撕咬油罐車,吱吱呀呀像是油罐車的呻吟。

  對傷口進行簡單的止血后,軍子喘息著仰躺在座位上,此時的他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劫后余生,可是他的內心沒有喜悅,只有深深地疲憊,是那種僅僅靠喘息無法緩解的疲憊。

  對這個“殼子”無能為力的狼群,只能從其他地方尋找突破口,在油罐車周圍來回躥跳著,嘶叫著,低吼著,嘈雜的聲音讓整個戈壁灘一下子熱鬧起來。

  軍子仍舊躺著,既不覺得恐懼,也不覺得吵鬧,反倒是這些雜亂無章的聲音給了他一種另類的安全感,直到他從中分辨出一個微弱的、持續(xù)穩(wěn)定的聲音。

  “嘩啦啦!”聲音是從油罐車尾部傳來的。

  軍子慌張地爬起來湊到車窗上,顧不得眼前僅一層玻璃之隔的血盆大口,從后視鏡查看車尾的情況。雖然看不到液體傾泄,但是地上的那一片亮光,就像刺進軍子心臟的刀,那流淌著的就是他的鮮血。

  “??!”軍子看著窗外的呲牙咧嘴狼,發(fā)泄地大喊了一聲,不顧危險地搖下車窗,那匹狼趁機將嘴部橫插進駕駛室,兇狠地撕咬著車玻璃。

  軍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伸手拿起獵槍,瞄準那匹狼的頭顱,用力扣動扳機。

  “嘭”的一聲,鮮血混雜著碎肉從車窗的縫隙濺射出去,仍舊卡在車窗縫隙中的狼頭還在維持咬合的動作,從彈孔淋漓下的鮮血,順著玻璃上的劃痕流淌而下,仿佛是從油罐車的軀體上流出來的。

  吊在車窗上的狼自下而上地抽動了兩下,就順著縫隙滑落到外面。軍子直起身子看,一匹狼正銜著狼尸的腿部往遠處拖拽,原本進攻駕駛室的狼群也撲過去開始撕扯分食,而那還沒死透的狼尸的腿,還在同伴的嘴里抽搐著。

  軍子將車窗的縫隙搖大,調整方向瞄準正在分食同伴的狼群。

  “嘭”的一聲,又一匹狼倒地,附近的狼群不僅沒有退散,反而有更多的狼循著味道聚集過來,開始撕扯新得到的食物。

  軍子索性把車窗完全搖下,又擊斃了兩匹分食同伴的狼,然而狼群只是略微停頓了一下,就又加入爭奪中去了。

  軍子握著無法再發(fā)揮作用的獵槍,看著眼前殘忍的畫面,雙手顫顫巍巍地將車窗搖上,他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不是還在恐懼,或許是連產(chǎn)生恐懼的念頭都消失了吧。

  “嘔!咳咳!”軍子突然感覺一陣惡心,毫無預兆地嘔吐起來,胃里僅有的消化液涌上喉嚨,刺激得他不住地咳嗽。

  而那些很快將幾匹狼尸分食完畢的狼群,再次將希翼而嗜血的眼神投向駕駛室,期待著能夠有下一次飽餐的機會。

  今夜注定是個瘋狂的夜晚,狼群瘋了,軍子,也瘋了。

  紀念館里,寂靜得毫無生氣。將故事告一段落的老者默默地站著,許是閱歷積累到了一定程度,他的臉上竟看不出任何表情。

  反倒是那年輕人,臉上滿是沉迷,確切的說,他已經(jīng)有些癡迷了。故事中軍子的一切經(jīng)歷,仿佛就呈現(xiàn)在他眼前,但他仍然只覺得自己是一個旁觀者,因為他相信那殘酷的自然法則,只有親歷者才能明了,諸如所有聽到這段歷史的人,包括講述這段歷史的老者,都只能懷著敬畏的心,為之感嘆。

  “怎么樣?”見年輕人逐漸平靜下來,老者才開口。

  年輕人看向老者,臉上的表情有些慚愧。他剛才太激動了,他可笑地想要給軍子增加一些成功的籌碼,甚至想改變這段歷史的結局,他的想法和做法已經(jīng)超出了旁觀者的范疇,這是對講述人的冒犯,更是對親歷者的羞辱。

  “還要繼續(xù)往下聽嗎?”老者依舊平靜地問。他并不把年輕人的冒犯當回事兒,畢竟年輕人也只是犯了他也曾經(jīng)犯過的錯而已。

  “要,我想知道他后來有沒有再去嘗試?!蹦贻p人緊接著說,他很好奇軍子會做出什么選擇,無論是勇敢的,還是懦弱的,他都想知道。

  “有,他嘗試了,但不是為了離開,而是為了活下去。”

  被圍困得第十天晌午,天氣比較陰沉,正如軍子的心鏡一樣,他早已經(jīng)轉醒,但他仍然躺著,也只能躺著。

  昨夜行動的失敗,已經(jīng)將逃離這里的希望徹底斷送,軍子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活著嗎?可是為了什么呢?但也只能活著,因為他不敢去死。

  狼群似乎是在埋怨昨夜的饋贈減少,天一亮就開始在油罐車周圍游蕩,不時還會跳上車頭,用尖銳的牙和沾滿油污的爪提醒一下躲在“殼子”里的軍子。

  外面的聲音實在吵鬧,加上小腿處的傷口隱隱作痛,軍子實在躺不住了。他掙扎著坐起來看向窗外,寂靜的戈壁灘就像被天空鎮(zhèn)壓住的囚犯,興不起一點風浪。

  靠近駕駛室的幾匹狼看到軍子坐起來的動作,竟然雀躍著蹦跳起來,歡愉的氣氛一下子點燃了整個狼群,甚至有幾匹狼結伴跑向遠方,估計向高地那邊的狼傳達這個喜訊去了。

  軍子不知道狼群在慶祝什么,但他猜測可能是因為他這個能為狼群提供食物的人還活著,哪怕再不濟,作為獵物的身份活著,也總比躲在“殼子”殼子里腐爛更值得狼群歡慶。

  “呵!呵呵!”軍子慘笑兩聲,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為活著而舉辦的盛典是如此令人厭惡。

  看著一如往常的戈壁灘,軍子忽然有一種時間錯亂的感覺,昨夜的一切就好像沒發(fā)生過一樣,也做這十天都只是一場夢,他不知這種錯覺由何而來,或者這本就是內心所希望的事情。

  事實上,今天的戈壁灘恰恰可能是有史以來最不同的一天。濃濃的油污味混雜著血腥味,不斷刺激著軍子的鼻腔,就像他昨晚的行動一樣,糟糕至極。這段時間,他反思了昨夜的加油行動,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他所做的那些準備,就像是在嚴重傾斜的天秤上加了一根羽毛,只會讓他顯得更加無能和可笑,可是他明明只有這根“羽毛”了呀。

  軍子慘笑著又躺回到座椅上,腿部的疼痛和胃里的灼傷感不斷提醒他該做什么,但他仍舊躺著,像死去了一樣。

  被困的第十一天下午,西斜的陽光照在軍子的臉上,盡管他閉著眼,眼前也是血紅一片。

  光是從狼群愜意的叫聲中,軍子就能判斷出今天的天氣很好。這本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對于正受著煎熬的軍子來說,舒適的溫度會將其他方面的不適成倍放大,因此不論是腿部的疼痛,還是腹中的灼燒感,都比昨日更加嚴重了。

  軍子煩躁地坐起身,撿起倒在一旁的水壺,對在嘴邊高高地仰起頭,幾滴淡黃色的液體從瓶口滑入嘴里,在干涸發(fā)澀的舌頭上迅速暈開,不見了蹤影。

  得到幾滴水的滋潤后,軍子干涸已久的身體被徹底喚醒,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渴望更多,這種扎根在靈魂中的渴望不是他能夠壓制住的。但是水壺也已經(jīng)傾盡所有了。

  軍子驚喜地發(fā)現(xiàn)壺口還掛一些形不成水滴的水跡,他趕緊伸出舌頭舔舐干凈。上下晃了晃水壺,徹底干涸的水壺像一個沒有了靈魂的軀殼,不再有任何作用。

  “咚,咣當,咣當。”軍子憤怒地把水壺摔在車窗上,后者彈落到地上滾了兩下,就徹底沉寂了。

  聽到油罐車又傳出動靜,狼群又騷動起來,在駕駛室周圍躥跳歡叫著。

  軍子徹底變成了關在籠中的囚犯,為自己的每一個失誤贖罪,刑期大概就是他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閉嘴!都給我閉嘴!”軍子對四周不斷涌現(xiàn)的狼大聲叫喊,宣泄著無能的怒火,他想要,也必須要懲罰圍困自己的罪魁禍首。

  該怎么做呢?軍子一眼就看到了獵槍上的刺刀,上面沾染的血跡已經(jīng)凝固,期間還混雜著些許狼毛。

  軍子拿過獵槍將刺刀拆下,單手握著刺刀來到車窗前,把車窗搖下一道縫隙。

  一匹狼迅速攀爬到車窗上,將前腿從狹窄的縫隙伸進去駕駛室,大嘴不斷撕扯著玻璃,企圖擴大這來之不易的入口,然后享用整個狼群期盼已久的美味。

  軍子伸手抓住狼伸進駕駛室的前腿,另一只手握著閃著寒光的刺刀,對著吊在車窗上的狼瘋狂捅刺,鮮血不斷噴涌,車窗上、駕駛室里、甚至軍子的臉上和身上都是。

  受到攻擊的狼嘶叫著想要抽出前腿,那瘋狂的力道根本不是虛弱的軍子能夠控制得住的。

  軍子直起身,借著身體的重量把狼的前腿向下壓到車門上?!斑青辍币宦暎堑那巴葦嗔?,隨之狼的掙扎也更加劇烈了。

  受傷的狼發(fā)瘋版第撕咬著玻璃,本就不結實的玻璃直接被它咬開這個大洞。

  軍子也不再顧及,手里的刺刀直接穿過狼咬開的大洞瘋狂捅刺,直到那匹狼不再動彈,他才停止手里的攻擊。

  那匹狼已經(jīng)沒有了聲息,無力地耷拉在車窗上,那抹鮮活的紅像是無法融入死去的狼一樣,順著傷口不斷往外涌。

  軍子脫力般氣喘吁吁地看著,不自覺地咂了咂嘴。

  

平行世界的夢

本書即將完結,后續(xù)幾章隨緣更新(明目張膽的吊胃口),別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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