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在路上歇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到的云夏村。
云夏村是個偏僻的窮山村,宮鴻開著車從村口大壩上下去,頓時就引來了一群村民的圍觀。
“呀,是汽車誒?!?p> “那是小三子家的女兒哇?!?p> “哪個咯?”
“幺幺呀,幺幺!”
幺幺的爸爸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從小到大被家里人叫小三子。
幺幺是他最小的女兒,上面還有兩個哥哥。
“回來了啊?!?p> 幺幺的阿媽接到了幺幺的電話,從村子最里面走過來接她。
幺幺很多年沒回來了。
有點不認識。
“阿媽?!?p> 幺幺的媽媽穿一件黑白斑馬紋的汗衫,身前的幾??圩佣寄サ迷装l(fā)亮。
這衣服幺幺走的時候她就在穿,回來了還在穿。
幺幺微紅了眼。
她下了車,硬著頭皮給自家媽媽介紹宮鴻幾個。
“他們是我的朋友,這次回來……”
幺幺說不出口。
阿媽已經(jīng)六十歲了,白發(fā)印成了一片,幺幺覺得自己沒辦法告訴這個走過大半人生的親人自己真的不想結(jié)婚,不想老老實實的結(jié)婚生子。
她怕阿媽會崩潰。
很多年不見了,母女兩個有點生疏。
阿媽只是小心又膽怯地推著幺幺的背,把她往家的方向帶。
“好,好好。”
幺幺的阿媽是個典型的農(nóng)村婦女,比琴川鎮(zhèn)的那些阿姨還要守舊保守,在幺幺告訴她之前,她從來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微電影。
她對電影的印象還是舊時村口里放的大幕布,上面印著地道戰(zhàn)之類的黑白電影。
毫無疑問,她們沒辦法跟這樣一個老人說清楚微電影是什么,它又是如何承載著幾個人的夢想的。
宮鴻和檸檬蝎子對視兩眼,都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幺幺從見到阿媽的那刻起臉就再不敢抬起看她身后的小伙伴。
她知道,她們可能真的要分別了。
“幺幺,我們?nèi)€衛(wèi)生……廁所,茅坑。”
宮鴻一說話,圍觀的村民就都看他。
他的黃毛太扎眼了,村民們沒見過。
宮鴻換了幾次稱呼,覺得茅坑這個詞還比較親切點。
“在那邊。”
幺幺轉(zhuǎn)過身指了指斜坡下的幾個孤零零的小屋子。
在幺幺沒說之前,宮鴻幾個也注意到了它們。
他以為是儲存室,放干柴的。
沒想到是廁所。
“好,那幺幺你先和阿,阿姨回去,我們幾個馬上就去?!?p> “嗯,你們找不到路就打我電話,我來接你們。”
幺幺低垂著眼,抬起飛速地瞥了眼茅坑的位置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宮鴻幾個心里不是滋味。
廁所是個斜的,很矮,宮鴻進去得彎腰。
里面就擺了兩塊磚,中間放了一個高出磚塊不少的桶,要是大號的話,得撅著屁股。
臭氣熏天,七月的天氣,綠頭蒼蠅在里面嗡嗡。
“我覺得幺幺心軟了?!?p> 對著這樣的廁所,幾個人根本沒心情用,幾個人躲到了小樹林里,找了幾棵順眼的樹。
任誰看到這樣的家鄉(xiāng)都會心軟。
“但是心軟不是辦法,難道幺幺要和她媽媽一樣,和村里的所有人一樣,就一輩子老死在這個村子里嗎,還一輩子用著……用著……那樣的廁所?”
幾個人沉默了。
“那,只有一個辦法了?!?p> 他們以為幺幺的父母是那種很強勢,為了錢財逼迫她嫁人,但是到了這里他們才發(fā)現(xiàn),有的時候,比強硬更讓人容易妥協(xié)的是示弱,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弱小。
讓人覺得,自己吹一口氣都是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