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就放過他吧,你看天陰得這么厲害,怕是一會兒要下雨了……”李言棠難得撒嬌。
麗和公主牽起她的手。“傻丫頭,一兩個時辰就舍不得了?他可是不辭而別兩個多月!罰他兩個時辰算是便宜他了。你娘家也不會有人替你撐腰,以后就把我當娘家人,我不信他敢再怠慢你?!?p> 李言棠知道麗和公主是替她出氣,但她也是真的心急,真的心疼,只好焦慮地原地打轉。
又過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明枝提醒公主,說:“時間到了,公主?!?p> 麗和公主對李言棠一揚頭。
李言棠剛要往外跑,又被公主叫回來。
“你等一下。把這個拿著,從后門出去,繞到前門外邊去等你的心上人?!崩钛蕴纳焓纸舆^,是她的賣身契。不過聽到后面,她又皺起眉,問:“為什么我還得繞一圈到門外接他???”
麗和公主白她一眼?!霸趺凑f他也是我前夫啊,你們倆在我院里膩膩歪歪的,這讓別人傳出去,我臉往哪兒擱?快去吧?!?p> 說完,她又遞給李言棠一封信。“幫我把這封信交給監(jiān)察臺的白御史,這人就是當初你蒙怨入獄時解救你的白大人,你和人家說話一定要恭敬些。他住東坊三街五里,你們回將軍府的時候去他家順路,幫我送過去?!?p> “好的?!崩钛蕴慕舆^信,也一并拿在手里,興沖沖地跑出后院門去。
看李言棠走出去了一會兒,明枝才出門,走到前院。
“薛將軍,李副將軍在這里住得很是愜意,一時不想走,她說明天一早會回去,還請將軍自己先回吧?!?p> 薛將軍被明枝打發(fā)走,心里很是不甘,但又不能吵鬧,于是,他灰心喪氣地走出去。
未曾想,他剛一出門,抬頭間,就看見李言棠從對面的小巷口朝他奔過來。
李言棠張開雙臂,十指都活躍著歡喜。
他急急地走下臺階,剛下到最后一級石階,李言棠就撲到了他的懷中。他緊緊擁抱住她,兩個月的思念此刻終結,讓他心里充滿了甜蜜,臉上也掩蓋不住欣喜。
薛將軍笑著仔細打量李言棠,兩月不見,眼前的她似乎更加俊俏了。他低頭看到她腰間別著東西,問:“這是什么?”
李言棠回:“這個啊,是公主還我的賣身契,以后我是自由身啦!”說著,她扯出賣身契,用力撕扯,撕碎了她的枷鎖。
“言棠啊,你賣身契有這么厚?”薛將軍似乎有些不理解。
李言棠頓時反應過來。
“糟了糟了!”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公主讓她轉交的信也給撕碎了。她急忙將地上的碎紙屑都撿起來,用衣擺兜住。
“這可怎么辦,這是公主讓我?guī)兔D交給白大人的信,我給撕碎了。”
薛將軍扶額,看了看天空,說:“我陪你去送信,快去快回,這雨馬上就要落下了?!?p> 兩人騎馬來到白府門口,白大人看到李言棠手中捧著的碎紙屑,甚是不解,問道:“這是?”
李言棠不好意思地撓頭?!皩Σ蛔““状笕?。我,我剛才一時心急,給不小心撕碎了。”
薛將軍在旁邊補充道:“她以為是她的賣身契,真是抱歉?!?p> 白御史見是薛將軍,客套幾句,并無責備。李言棠心里十分慚愧,低著頭退出門去。
兩人正準備上馬回將軍府,就看見司空將軍急慌慌地騎著馬朝城門奔趕。
“快下雨了,司空將軍這是要去哪兒?”李言棠轉頭問薛將軍。
將軍皺起眉頭,說:“看上去像是很緊急的事,我們跟上去瞧瞧吧?!?p> 兩人策馬追趕,跟著來到薛家軍的軍營前。聽一士卒說,司空將軍已經奔換防兵營去了。
“換防兵營?那里不是輪換京城守衛(wèi)軍的兵營嗎?為什么要去那里?那里又不是他的軍營。”李言棠覺得奇怪。
薛將軍忽然抓住那個士卒,追問:“浣沄姑娘人呢?”
那士卒戰(zhàn)戰(zhàn)兢兢:“司空老將軍下午的時候,來這里,我們都不敢攔著。他……他把浣沄姑娘帶走了。”
“帶去哪里了?”李言棠追問。
“我也不知道啊,我們下人誰敢問啊?”那小兵卒并不像在說謊。
“我知道浣沄被帶到哪里了,”薛將軍幽幽說道:“應該是換防營,商潭的軍妓營在那里?!?p> 李言棠一聽,急忙牽起凜風,頭也不回地跨馬前奔。
等她追趕到換防營時,只聽到司空將軍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她循著聲音趕過去,只見浣沄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脖子上有一道血痕。
“怎么回事?浣沄!浣沄你醒醒!”李言棠不敢相信短短兩個月未見,再見面,就是這樣的天人永隔。
“浣沄……”司空將軍喃喃自語,臉上早已被淚水覆蓋。
最后趕到的薛將軍,也被眼前的慘景所驚呆住。
“誰!你們誰干的?”司空將軍猩紅著眼睛,嘶吼道。
“我們兩個并沒得手,也沒怎么樣呢,浣沄姑娘就自己抹了脖子……”一個衛(wèi)兵支支吾吾。
司空輕輕放下浣沄,拔出利劍,面容猙獰地砍倒了一旁那兩個瑟瑟發(fā)抖的軍妓營護衛(wèi)。
就算償命,浣沄也沒能再睜開眼睛。司空放聲慟哭,悲天動地。
李言棠也傻在一處?!霸趺磿??怎么會這樣?司空老將軍怎么會知道浣沄在軍營的?”
“我……我上午進宮復命時,在宮門口碰到老將軍,聊了幾句,無意中提及浣沄在軍營……”
李言棠聽到薛將軍的低語,憤恨地回頭瞪了他一眼。她沒有司空那么多淚水,但她的痛,不比司空將軍的少。她攥緊了拳頭,轉身出了帳房,又翻身騎上凜風,飛奔進城。
薛將軍在身后,捏緊了竹哨,想喚凜風回來,猶豫了很久,放下。他騎上另一匹戰(zhàn)馬,起身前去追趕。
司空將軍府并不難找,問了個路人,李言棠輕易地就找到正門。
大雨滂沱,她站在府門前,大聲喊:“告訴司空老將軍,就說李言棠前來尋仇!讓他出來為浣沄償命!”
門口的護院沒見過這么不要命的姑娘,敢在這里叫囂,伸手就開打。但區(qū)區(qū)兩名護院豈是李言棠的對手。她本就悲憤難擋,遇到敵手,下手就越發(fā)狠戾。
聽到門口有打斗的老將軍撐著傘出來。他見是個姑娘,不覺有些奇怪。
“這位姑娘!你為何來大鬧我將軍府?老夫身為御林軍統(tǒng)領,可是吃素的?”
說罷,司空老將軍扔掉傘,也操起一把長刀。
李言棠從一護院手中奪過利劍,劍指老將軍的喉嚨。
“老將軍,你身負戰(zhàn)功,可以倚老賣老,但你不能草菅人命!浣沄她也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如今,卻只成了一條冤魂!我今天就要為她討個公道!”
說罷,她便飛身向前。誰料,她的劍就在老將軍身前一步遠的時候,被另一把劍給擋到一旁。
“你!”李言棠見是薛將軍趕來阻止她尋仇,胸中的火氣更大了。
薛將軍用手握住她的劍鋒,厲聲斥責:“李言棠!你別胡鬧?!?p> “胡鬧?”淚水從李言棠的雙眼中傾瀉而下?!霸趺词俏液[了?明明是司空老將軍犯了錯,你為什么要包庇他?”
薛將軍知她傷心,也無從安慰?!袄蠈④娝鶠?,定是沒想到這樣的結果,這只是意外?!?p> 司空老將軍聽到他們的對話,有點吃驚?!翱墒卿經V姑娘出了什么事?”
“她……被人用強,羞憤自盡而亡?!毖④娪悬c不敢說出這些話。
“什么?”司空老將軍一臉震驚。“我……我只是把她送回去,沒想讓她去死……”
薛將軍連忙按住李言棠顫抖的手?!澳憧?,老將軍也內疚,這真的只是意外。”
“意外?浣沄好不容易脫離魔窟,他一個命令就毀滅了她所有的希望!你要她如何活下去?天上打雷劈死人,才叫意外!這叫人禍!”李言棠心中憤怒無法壓抑。“老將軍犯錯,你要包庇他,可浣沄什么錯都沒有,卻要枉死,為什么?”
李言棠的哭訴字字穿透薛將軍的心?!半y道就因為我們是女子,就因為我們身份卑微嗎?”她頓了頓,絕望地垂下手臂?!澳阍缇驼f過,浣沄不能妄想,你是不是很早就在心里把我們打入了十八層地獄,讓我們永世不得翻身?所以你才跟他說浣沄在哪里的,是不是?”
大錯已鑄成,薛將軍無從辯解,低聲說:“我也沒想到。”
李言棠大哭?!皩④娨詾椋痪洹疀]想到’就能讓浣沄活過來嗎?”
薛將軍沉默。
她掙脫他的手,轉身要走,被薛將軍拉住。他用乞求的口吻說:“言棠,你別這樣。”
李言棠沒有回頭,冷冷地說:“將軍還記得自己曾許諾過實現(xiàn)我的一個愿望嗎?”
“當然記得。上天入地,只要你要求的,我都會照辦?!毖④姴恢秊楹螘蝗惶崞疬@個。
“那好,你且聽著。我的心愿就是,你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不想見你。你我就此了斷!”
她一字一頓地說完,大雨中,決然地轉身離去。薛將軍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過會如此葬送他和李言棠來之不易的情緣。
雨水模糊了視線,他再也看不到李言棠的身影。待他回過神來想去追時,李言棠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騎馬趕到軍營找,下人都回未見到李副將軍。他又跑回將軍府,錢伯也說沒看到李言棠回來過。他又追到公主府,麗和公主卻說,人不是剛領走嗎?
李言棠什么都沒拿,就一走了之,他卻丟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