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日,不,昨日見到陸卿塵的時間里,許瀟瀟就沒見他笑過,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是一幅云淡風輕事不關己的樣子,不會冒犯你,但也會讓你覺得你跟他之間隔著一層遙遠的紗,就像今晚的月色一樣,霧蒙蒙的,看不真切。
此時,許瀟瀟一臉狼狽地從院墻上摔了下來,摔得一身都是泥點子,他居然笑了。沒有話本里的優(yōu)雅相助,全然不是白日里那個翩翩佳公子,卻好似日頭升起,霧色淡去,圍在陸卿塵周身的濃霧也被這一笑沖散了許多,一時,許瀟瀟呆在了原地。
風繼續(xù)吹著,夜里靜悄悄的只有蟬鳴,陸卿塵饒有興趣地看著許瀟瀟,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少爺,您去尋書怎么尋到現(xiàn)在。”寂靜被人聲打破,來人應是看到了許瀟瀟,話說到后面聲音變得細不可聞,甚至沒得到回應就轉(zhuǎn)身要走。
還是陸卿塵開口叫住了他:“陸笙,去拿點兒擦傷藥過來?!?p> “您……”
“不是我?!标懬鋲m打斷他的話,沒有回頭看他。
被叫做陸笙的男子順著陸卿塵的眼色往許瀟瀟這邊看了一眼,才轉(zhuǎn)身欲走,沒兩步又回來:“少爺,您還是回房去吧,這里晚上要是有其他人起夜,看見了不好?!?p> 陸卿塵這才回頭看了他一眼,嚇得他轉(zhuǎn)身就走,快步逃離了現(xiàn)場。而此時比陸笙更慌的應當就是許瀟瀟了,怎么辦?正事都還沒說,就被人看見了?
“他……不會出去亂說吧?!痹S瀟瀟弱弱開口問到。
陸卿塵走到她面前,理了理她臉上的碎發(fā):“許小姐不就是為了求婚約而來嗎?還怕他出去亂說?依我所見,許小姐應當正想著怎么被人看見吧,這樣坐實了白日里那些流言,就算再解釋,你我的關系總歸會變成說不清道不明的事了?!?p> 這些話,聽起來怎么這么耳熟?許瀟瀟想起自己不久前剛跟桃蘇說過的話,自己這不會是烏鴉嘴要應驗了吧。雖說這名聲放出去,王上肯定不會再考慮讓自己嫁入東宮了,甚至連以后普通人家的婚事自己也可以無限期推后了,但想起父母可能會有的反應,自然還是“兩人發(fā)乎情止乎禮”才是上上簽,被發(fā)現(xiàn),只能算是最后的保底。
看著許瀟瀟臉上一陣白一陣綠的,陸卿塵又笑了:“逗你的,陸笙是從小跟我到大的,我的事他不會向其他人透露一個字,包括我的父親?!?p> “你還挺會開玩笑的?!痹S瀟瀟嘴上應和到,心里不知道翻了多少個白眼。這陸卿塵,本來以為是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迂腐小生,現(xiàn)在看來,根本不是個善茬。但許瀟瀟都已經(jīng)溜進太師府了,楊天散步的流言也已經(jīng)傳到母親大人的耳朵里了,甚至可能已經(jīng)傳了小半個京都了,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有比陸卿塵更合適的人了,還是先糊弄過去東宮的婚約是關鍵,至于此人來者善不善的問題,只能后面再考慮了。
想著,許瀟瀟一把抓住了陸卿塵的衣袖:“陸公子,您也知道我來太師府的目的,倚月樓一事,那楊公子已經(jīng)將流言蜚語告狀告到我母親大人那里去了,今夜是小女子唐突了,但實在是無奈之舉。明日,母親大人計劃請陸公子到許府過七夕節(jié),若是小女子所求婚約之事,公子并不同意,也請千萬不要將此事告訴我家長輩,我也還算有些退路?!?p> “在下還以為,許小姐跟那些世家千金一樣,對陸某有所圖。”陸卿塵突然開口,話語里聽不出情緒,“原來,在下只是姑娘的備選?!?p> 許瀟瀟一愣:“不,我不是那個意思?!?p> 陸卿塵趁機抽出自己的衣袖,后退兩步,又回到了那種周圍纏繞著霧氣的疏離狀態(tài),才緩緩開口:“那姑娘所謂的退路,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