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鎖》的片場還在緊鑼密鼓地拍著最后一場戲:
沈冰云回到那個荒廢地老屋,輕輕推開了門,塵土也跟著滑落,清風(fēng)下,蛛網(wǎng)搖墜。屋內(nèi)滿是漏光的木格窗投下了斑駁的光影,墻上斜掛著的,還是那把劍。
“你說過,你會親自摘下它,親自送給我;會親自騎著戰(zhàn)馬來接我,在這陽光里;你還答應(yīng)我,下次也絕不會再如初遇那般遍體鱗傷?!鄙虮颇剜驼Z,輕輕地,但又字字清楚,眼角似有淚閃過,紅紗下白皙而纖細地手指輕輕拂過桌角,塵土隨著指尖的滑動而簌簌掉落,映著光,翻飛。
突然,門外一聲馬鳴,她回頭,心滿意足地看了一眼那把劍,堅定地轉(zhuǎn)身,大紅的紗衣拂過地面,塌邊,只留下那搖墜地蛛網(wǎng),在塵光里。
她沖出老屋,突然一束光斜插進院子,她迅速遮住光,然后又慢慢把手移開,靜靜地抬起頭,溫柔地閉上眼,迎著那光,一動不動。風(fēng)吹著發(fā)絲,衣角也輕卷,含在眼角的淚也終于滑落。
后來,有人說,曾看見她最后笑了……
“卡”。周黎話音剛落,片場就是一陣歡呼,如果不是疫情,這部戲早就該殺青了。還好,一切完美收官。
周染和甄兒把鮮花送給主演和導(dǎo)演,周黎順手就把花給了一旁的褚云汐,然后大家就擺著各種poss合影,有大集體的,有小團體的,熱鬧做一團。
“祝賀褚小姐和周老師新劇殺青?!瘪以浦菀材弥Y物走了過來,像粉絲那樣,滿眼崇拜地看著周染和小汐。周染對于這一切感到有些突然,畢竟她不想插足別人的感情,更不想玩什么曖昧。這束花難免接的有些遲疑。
云汐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就干脆一起接了花,然后直接塞進了她懷里,并拉著哥哥和周染一起拍照。褚云州和周染還沒有反映過來,就被拿著相機的甄兒抓拍了幾張。
因為劇組殺青,周染就帶著相機過來,本準備留些紀念??蛇€沒開始照,就被小汐拉著合影,她就只能把相機給了甄兒。
“甄兒姐,拍上了嗎?我看看?!毙∠艿秸鐑耗?,翻看相機。周染和褚云州有些尷尬,彼此笑著點點頭,正當(dāng)褚云州思量著該聊些什么時,周染又被別的演員拉去合影了。甄兒囑咐小汐收好相機,說完也被周染拉了過去。周染平日里愛拍別人,但最愛被拍,所以,這種場面少不了她去救場。
小汐應(yīng)了聲,就拿著相機跟哥哥一起興奮地看著剛才的合影,因為是抓拍,所以,他們倆剛才的詫異拘謹都捕捉到了,小汐邊笑邊滑動,想選一張最好的,褚云州也沉浸在跟周染合影的興奮里,沒想突如其來的一張照片打破了這份欣喜。
“咦,她是誰?”
“哎,她終究還是看見了?!?p> 兄妹倆各懷心事。
小汐看著哥哥霎時不自然的臉,“哥,這是誰?我怎么不認識?”“就是一個普通朋友?!彼泵忉屩?尚∠珔s不懷好意地看著他。既然小汐都有可能誤會了,那她。褚云州突然就明白了,為什么吃飯那天明明就是走近了,可為什么第二天就又那么疏離了。他越想越有點慌,有心解釋,可她壓根就沒問,這樣貿(mào)然地解釋好嗎?如果不解釋,這都半個多月了,時間越久,誤會越深。如果是以前,他似乎還能等,可是,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再等了。心里一時間五味雜陳,生氣自己,怎么這么笨,這點事都處理不好;他又生氣馮倩,怎么偏偏就非要那么打招呼;他又似乎生氣周染,為什么看見了卻不去問他,他更愿意她當(dāng)場氣急敗壞再給他一個耳光,他也好有機會跟她解釋??伤尤贿€裝作沒看見,就那么毫不在意地走了。也許,在她眼里,他是不是并沒有多么重要?
驚慌、生氣、懊惱、落寞,讓他還是借口單位有事,和小汐打了招呼,轉(zhuǎn)身就離開了,并沒有等周染回來。
小汐并未發(fā)覺有什么異樣,也就跟同事們慶祝去了。
大家先是一起聚餐,之后又去K歌。一直鬧到凌晨。
褚云州離開了片場,就一路開著,有些漫無目的。他繞了幾圈之后,就隨便停在了路邊的一個停車位上。他不想回家,只想安靜地坐一會。他調(diào)了一下座椅的靠背,把天窗的隔板打開,仰著頭看著窗外,第一次,腦子里空空的。
突然一聲電話響起,寂靜地夜里,就像一聲驚雷。
小汐在電話里醉地有些吐字不清,勉強說了KYV的地址。等他到了,包房里只剩下小汐、周染和武甄兒。他也沒時間去想其他人去哪了,關(guān)鍵是怎么把她們送回去。
武甄兒酒量好些,看見他過來,囑咐著把小汐接回去。然后她和周染就可以回家了。從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話里,他似乎聽明白了:周黎臨時有事,沒吃完飯就離開了,后來大家又一起唱歌,如今其他人都被接走了,她們?yōu)榱伺阈∠蜎]走。還一直說著她和周染自己可以回家。褚云州也懶得跟她理論什么,他把三個人扔在車里。路上給陳嫂答了電話,讓她提前備了醒酒葛花湯。
褚云州本來想把她們?nèi)齻€都安頓在他家??墒俏湔鐑阂恢背持龥]醉,她還可以送周染回家。褚云州只得把小汐送回家,讓陳嫂照顧著。然后根據(jù)武甄兒說的地址,先去送她,最后送周染,就這樣,一個個送了回去。可是,等到了周染家,卻發(fā)現(xiàn)沒有鑰匙。
褚云州努力地叫著她,希望她能醒醒。可是,她酒品真的好,就這樣一直安靜地睡著,不吵也不鬧。沒辦法,褚云州只能跟她道了歉,自己開始找。最后,在書包的夾層里找到了。
等把她放在床上,她立刻換了個姿勢,轉(zhuǎn)身接著睡。褚云州又打了熱水,用毛巾給她擦著臉,擦著手??赡苁敲淼拇碳?,她翻了個身,還是接著睡。
他又從冰箱里找了蜂蜜,如果不喝點蜂蜜水的話,明天一定會頭疼。他還是決定扶起她,讓她半靠著自己,喚著她喝點水。迷迷糊糊地,還真喝了幾口。然后就耍賴,怎么都不喝了。還沒等褚云州把水杯拿開,她一個翻身就差點把水杯打在地上。他趕緊一手抱住她別亂動,趕緊把水杯放好。剛一回身,她就緊緊地抱住他。還說著夢話:小汐你別怕,我來保護你,甄兒,我也保護你!
褚云州聽著就想笑。他輕拍著她的背,就想哄孩子一樣。終于,她又平穩(wěn)了。他想起身,讓她躺平了好好睡。剛一動,她又抓緊了他?!榜以浦荨!焙芮宄亟辛怂宦?。嚇得他坐在床邊不敢動?!斑@是醒了嗎?”
“褚云州,你個混蛋!混蛋?!痹瓉磉€是夢話,他提著的心放松了些。但是,卻不平靜了。“是,我是混蛋,都是我不好?!彼p撫著她額前的亂發(fā),一下下輕撫著背,想讓她平靜下來,可是他跟她一搭話,她又接著說:“她是誰?她是誰?為什么?”然后又沒了聲音。她說的不清不楚,但他都卻聽得很真切。他收緊了手臂,下巴抵著她的頭,突然感覺今晚一直空著的心終于滿了。
等她徹底睡沉了,他起身,把她放平,蓋好被子,又用手指輕撫著她眉間蹙著的皺紋。最后,在他撫平的眉間落下了深深地一吻。仿佛8年的等待都變得值得了。
此時,天邊已經(jīng)開始有些許微光,他轉(zhuǎn)身去了廚房,簡單地煮了白粥,拌了清口的黃瓜。放在保溫桶里。并留了言,然后就離開了。
等周染醒來,已是中午了。頭只有些微疼,口渴。順手拿起了桌邊的水杯。蜂蜜水,她詫異。這時,胃里也感覺空,很想喝口粥。她就準備去煮粥,結(jié)果卻看見了餐桌上放著的保溫桶,小菜和一張字條:
“周染,粥要趁熱喝!
廣場的那個女生是我導(dǎo)師托我照顧的學(xué)妹,來醫(yī)院實習(xí)的。
我,單身。褚云州留。”
周染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昨晚該不會是他送我回來的吧,我都說什么了?有病吧,跟我說這個?!弊焐狭R著,但是心里卻感覺喜滋滋的踏實。粥還熱著,小菜也很清口。周染喝著粥,一遍遍質(zhì)問自己,我昨晚究竟干了什么?
周染喝著粥,不自覺地腦補著他為她做粥的情景,就在她快要飄得離地三尺地時候,那顆心突然吧唧一聲,摔到了地上。
不對,我昨天該不會也是這樣犯花癡了吧。要不他怎么好端端地跟我說他“單身”?難不成我做了什么難以啟齒的事?她越想越尷尬。
她承認醫(yī)院初見那日,她就覺得他似曾相識。后來他又在危機的時候出現(xiàn),她就更感覺對他除了那種莫名的熟悉之外,還有一種莫名的緊張,又想逃跑,又想留下,很矛盾。再后來,被爸媽誤會,被周染逼供,她雖然說不清那種感覺算不算喜歡,但有一點她越來越肯定,她不反感被大家誤會,直到那次看見他跟那個女生在廣場擁抱,她才真地明白了:她是喜歡他的!因為她當(dāng)時真有一種沖上去質(zhì)問的沖動。只是她太不屑于女人們?yōu)橐粋€男人互相廝殺的戲碼,劇里她都不寫,現(xiàn)實里,她更不可能做。
就這樣,為了守護那點可憐巴巴的自尊,她就用若無其事對抗著內(nèi)心的不安。只是沒想到許久的堅持卻敗給了一次醉酒。懊惱的羞愧讓她把頭一個勁地往桌子上碰,真想找個縫鉆進去,再也不要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