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

　　秦天做了個夢。

　　在他的印象中，自從爺爺逝世之后，已經(jīng)好久沒做過夢了。

　　他還記得，有本書說過，夢是現(xiàn)實(shí)的映照。

　　如果現(xiàn)實(shí)中過得不開心，那么夢境里也多半不會發(fā)生什么好事。而在大腦保護(hù)機(jī)制的運(yùn)作下，這些不愉快的夢境會被迅速地遺忘掉。只有極少數(shù)印象深刻的，才會被保留下來。

　　所以，與其說成年人不會做夢，

　　倒不如說......

　　他們將夢忘卻了。

　　但這些夢，是真實(shí)存在過的。

　　存在于某個悲傷的午后，存在于某個落寞的夜晚，又或者，存在于那些你根本不會去注意到的......平凡的生活。

　　...

　　渾渾噩噩恍恍惚惚中，秦天看到有座山向自己砸了過來。

　　“臥槽臥槽臥槽！”

　　講真，長這么大，秦天從未見過這樣的山。

　　通體翠綠，卻不是那種植被的綠，而更像是由一整塊翡翠生長而成的奇特山峰，通俗點(diǎn)講，就像是科幻小說中經(jīng)常描寫到的那種外星礦脈。

　　它就這么直直的飛了過來，一開始只是一個小點(diǎn)。僅僅數(shù)秒后，就完全淹沒了他的視野。

　　而現(xiàn)在，秦天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臥槽，這山好特么的綠！”

　　不知為何，他一點(diǎn)兒也沒感覺到恐懼，反而有一種隱隱的亢奮。

　　就像大人看到小怪獸會逃跑。

　　而小孩會上去放動感光波一樣。

　　秦天感覺這座綠得透亮的山，不足為懼。

　　果然，就在下一刻，這座山猛然破裂，碎成無數(shù)石屑從空中掉落。

　　“巫族匹夫，你不講信用！”

　　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音，突然在身旁響起。

　　秦天好奇地轉(zhuǎn)頭，看到了一個頭頂同樣綠得發(fā)亮的......蘑菇人？

　　他的頭是巨大的傘蓋，長滿了綠色的苔蘚和各種藤蔓。傘蓋之下，是一雙帶著憤怒的明黃色眼珠。此時此刻，他正伸著有如樹皮一般褶皺的右手，指著天上破口大罵：

　　“我沼澤一族，同你先祖交好，從不犯你半分?！?p>　　“可為何今日侵我領(lǐng)土，殺我族民？”

　　“我需要一個解釋！”

　　在他身后，無數(shù)迷你蘑菇人在沼澤抱頭逃竄，躲避著天上掉下的巨石，有些蘑菇人身上還冒出了綠色的光芒，在天上飛來飛去，將掉下的巨石擊碎。

　　場景一片混亂。

　　這時，天上傳來了一聲輕笑：

　　“生老病死，優(yōu)勝劣汰，本是自然鐵律，沒想到綠老活了這么久，還不明白這一點(diǎn)吶。”

　　秦天將目光從地下移開，順著聲音看過去。

　　那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身披獸皮，懸空而立，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

　　他的左手空無一物，右手托著一座赤色的山峰。

　　原來剛剛那座綠山，就是這個巨人砸過來的。

　　“我沼澤一族在這里休養(yǎng)生息了上萬年，你當(dāng)真要滅我嗎？”蘑菇人凄涼一笑，臉上露出掙扎之色。但片刻后，轉(zhuǎn)變成了無邊的怒火：“你要滅我，那我也同你不死不休！”

　　無數(shù)藤蔓從地面破土而出，迅速生長繁衍，化為一柄柄數(shù)百米高的利劍，直插云霄，朝著巨人飛去。

　　一時間，天地黯然無色。

　　無邊的綠色，儼然有將天空吞噬之勢！

　　面對這般聲勢浩大的攻擊，巨人只是搖了搖頭，冷笑道：

　　“螢蟲之光，豈敢與日月爭輝？”

　　“靈山，啟！”

　　他輕輕地?fù)]動右手，手心那座赤色山峰迅速變大，有如天塌般將藤蔓壓扁碾碎，勢不可擋地一直墜向地面。

　　轟！

　　巨大的鳴響由地上傳來，狂暴的聲浪揚(yáng)起無數(shù)土沙，淹沒了整個世界。

　　秦天眼前一黑，被無邊的黑暗籠罩。

　　......

　　冥冥中，又傳來了兩個聲音。

　　“恭喜父親，又滅一族?！币粋€聲音擔(dān)心地問道：“您身上的業(yè)，還承受得住嗎？”

　　“比起天玄界的安危，我這條小命又算得上什么？”剛剛那位巨人的聲音變得格外疲倦：“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不知過了多久，煙塵散去，露出了一片蒼夷的大地。

　　天上，失去了巨人的身影。

　　地上，只剩下了無數(shù)蘑菇人的尸體。

　　一滴金色的血液，從那具最大的蘑菇人尸體上流淌而下，融入了地縫。

　　時間在此刻陡然加速，變成了一張張幻燈片似的畫面。

　　地縫中，這滴金色的血液不斷下沉，在巖層的擠壓下，慢慢地分崩離析，流入地脈各處。而原本純粹的金色，在漫長的時光中漸漸變淡，變成了玉石一般的白色。

　　某一刻，一小縷白色血液，順著地脈回溯而上。

　　再然后，震動停止了。

　　這縷白色血液被永久地留在了巖層中，期間包含的雜質(zhì)越來越多，其本身，也逐漸變成了巖石的模樣。

　　又過了許久，一束光，突然從上方透了進(jìn)來。

　　“阿狗，看！好大一塊下品靈石！”那道光中，傳來了一個興奮的少年聲音。

　　“好，我來看看！”

　　被賦予“下品靈石”名字的無名石頭，從此沾上了血色。

　　之后，是一雙又一雙的手，或細(xì)長，或粗糙，或白嫩，或骯臟......拿起，又放下。

　　它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碎。

　　終于，變成了鵝卵石般的大小，再次被人從黑暗中拿起。

　　最后，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搞了半天，原來是塊破石頭？”

　　......

　　昏昏沉沉中，秦天猛然睜開了眼睛。

　　頭頂?shù)拇蟮跎?，呼啦啦地轉(zhuǎn)著，發(fā)出單調(diào)而催眠的聲音。

　　他抬起頭，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有些迷茫地看向四周。

　　狹小的房間，臟兮兮的墻壁。

　　白瓷磚上，是卷成一捆的草席，旁邊還放著一塊吃了一半的西瓜。

　　悶熱的風(fēng)，從窗外源源不斷地涌了進(jìn)來。

　　陽臺上，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正低著頭忙忙碌碌。

　　“早說了，你才小學(xué)，不要整天看那些仙俠小說?！蹦侨吮硨χ靥?，碎碎地念叨著：

　　“看有用的東西，學(xué)有用的東西，長大后才能更好的報(bào)效祖國，明白了嗎？”

　　秦天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正盤腿坐著，手里還拿著一本灰色封皮的小說，已經(jīng)翻開了一半。

　　“原來......是夢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頭，蹦蹦跳跳地站起身，將面前的西瓜撿起，邊吃邊含糊地問道：

　　“爺爺，爺爺，那我要怎樣才能報(bào)效祖國啊？”

　　陽臺上的那人轉(zhuǎn)過身，刺目的陽光從身側(cè)宣泄而下，模糊了面容：

　　“傻孩子，那當(dāng)然是......”

　　咔！

　　畫面突然破碎。

　　秦天驚呼一聲，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