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抓著信紙的邊緣,接著往下看。
古芷蘭說:“婉兒,我一直都知道成乾哥心里有你,只有你。沒有關(guān)系,我相信用我的真心一定可以打動他,我跟著他,照顧他,在最艱苦的歲月為他遮風(fēng)擋雨,但是幾十年過去了,我依然沒法走進(jìn)他的心。雖然我們是結(jié)婚了,但是他那是可憐我,對我愧疚,才成全我的意愿。婚后,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當(dāng)我是他的妹妹,從未當(dāng)我是他的老婆和愛人。為此,我吵過,鬧過,哭過,罵過,他依然如同一尊佛一樣,不動如山。他的心里始終只有你,即便在他生病的時候,也沒有放棄打探你的消息。所以,我輸了,我輸?shù)膹氐住N也皇且粋€好女人,也不是一個好老婆,在生命的最后一年,我遇到一個肯聽我講故事的人,這個孩子就是我和那個人醉酒后的產(chǎn)物。雖然我知道自己會下地獄,但是老來得子,我還是想生下來,因為這個孩子是我活下去的動力。無奈事與愿違,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慘痛代價。孩子的親生父親是個懦夫,他逃了。自己的身體情況,自己最清楚,也許我撐不了多久了,我找到了賈成乾的表妹,將這個孩子托付給她撫養(yǎng),看在賈成乾的份上,我想她會接受這個孩子的。這封信,我也請她帶給你。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知道成乾哥為了照顧我的情緒,一定不會在最后的時刻對你袒露心扉,他怕影響你的生活,他就是這樣的人,一生都在為別人考慮,特別是你。我霸占了他一生,臨行前,我將他心中所想全部告知于你,希望你能明白他的心意和內(nèi)心的煎熬。”
“永別了,婉兒,來世不再見!”
最后的落款是古芷蘭,日期是1970年三月十二日。
她應(yīng)該是生下繼梧一周后寫的這封信,原本是打算讓丁春芽交給我,想不到丁春芽不愿意撫養(yǎng)這個孩子,于是就將孩子送到我這里,她為什么要隱瞞真相,隱藏這封信呢?
我想,她是怕我知道孩子的爹不是賈成乾而是一個不相干的人。怕我知道了真相,不愿意撫養(yǎng)這個孩子,所以,干脆就誤導(dǎo)我,隱瞞了信的事情。
我將信敷在胸口,最后一次熱淚盈眶,久久不能釋懷。我一直以為繼梧是賈成乾的孩子,也是因為賈成乾的緣故,才對他視為親子,傾盡所有撫養(yǎng)這個孩子,沒有想到卻不是。
成乾哥,你怎么那么傻呢?
回顧這一生,我不欠生者什么,卻心系已逝之人,我該到哪里去找你呢?
我看到站在床尾的繼梧,如果繼梧看到這封信一定傷心難過不已,我心中立刻忐忑起來,內(nèi)心煎熬著。
幸好幾個孩子都在我的床邊,我將信遞給棗兒,命令道:“燒掉!”
棗兒驚訝地看著我:“什么?為什么?”
我用盡自己最后一絲力氣,大聲重復(fù):“燒掉!”
棗兒看到我憋得難受的樣子,不敢拖延,立刻將信丟進(jìn)火盆里。
我看著漸漸化為灰燼的信,一顆心總算放下來。
我看著繼梧,笑了,這是我養(yǎng)了幾十年的孩子,不管他是誰的血脈,都是我的孩子,一言一行都是我塑造的,思想、品德都有我的影子,他就是我的孩子……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胃里翻江倒海,脹的難受,像要爆炸似的,半分鐘后,我難以壓制這種痛楚,一股咸咸的血腥之氣呈噴發(fā)之勢,噴出口鼻,噴在被子上,藍(lán)色的被子上頓時變成血色的海洋,猙獰、恐怖起來。
我眼前一陣眩暈,閉上了眼睛。
我要去找成乾哥了,我讓他等了太久太久了,此刻,奈何橋前,我一定不喝那碗孟婆湯,因為我要憑著自己的記憶,變成青春最美好的模樣,找到懷表里的那個少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