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啦?不是吧!”
蘇子琴瞪大了眼睛。陸鳴點點頭,跟出門前的歡呼雀躍判若兩人。
“完了完了,你倆都分手了,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蘇子琴擺擺手,轉(zhuǎn)身到書桌邊坐下。
“畢業(yè)就分手,不是很正常嗎?”
雖然陸鳴說得云淡風輕,但看得出來,她的心緒已經(jīng)跌入谷底,勉強維持表面上的灑脫。
陸鳴也坐在自己的書桌旁,隨手拿起桌上的漫畫書,頁面在她指尖快速翻落,沒有一副圖像能印入她的腦海,她漫不經(jīng)心地又將書放回去,像是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雙手。
“至于嗎?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是挺方便的嗎?非要鬧到分手的地步?”
蘇子琴一路看著兩人走到一起,趙子巖堪稱暖男典范,他和陸鳴站一起,每個眼神都暗送秋波,每個細節(jié)都無微不至,這男的完美詮釋了什么叫“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結(jié)果這么點小事就能鬧到分手,簡直匪夷所思。
“他自己說的。分就分吧,現(xiàn)在不分,說不準以后也得分,長痛不如短痛。”
陸鳴想哭,卻不想讓蘇子琴發(fā)現(xiàn),她抬頭看著寢室天花板的墻縫,克制住語調(diào)中的嗚咽。
“你想明白了就行。我下午還要趕兩個面試,晚上陪你一塊兒吃飯哈!”
蘇子琴說著,便拎起包趕忙走出寢室了。
另外兩人也還在為沒影的offer奮斗著,此刻蟬聲依舊大作,電風扇一邊擺頭,一邊送來熱烘烘的氣流,堪比空調(diào)外機。長沙這座火爐一般的城市,烤箱與冷柜無縫切換,在夏天和冬天之間穿插幾日春暖花開與秋高氣爽,充當冰火二重天的間奏。
對面宿舍樓宇間露出岳麓山的輪廓,有飛鳥從樓間掠過,陸鳴看著窗外的一切,四年的大學(xué)生活就這么結(jié)束了。
這個蘇子琴也不知是不是打飛的出省去面試了,許久都不見回來。天都要黑了,陸鳴已經(jīng)餓得肚子咕咕叫。一直到六點多,陸鳴才接到蘇子琴的電話,叫她下去吃飯。
陸鳴梳了個頭,心想著這會兒食堂都沒菜了吧,干脆去吃餃子得了。正在這時,寢室樓下大門口的身影正好投進陸鳴的眼簾,兩人相隔五步遠,對視著。
“陸鳴,我中午說話口氣不太好,我不想跟你分手,咱們先異地,行不行?”
只見趙子巖手上拿著三朵紅色的玫瑰花,赫然出現(xiàn)在女生寢室樓下。這時路過的男男女女紛紛投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目光,蘇子琴也混在人群中。陸鳴便知道,這又是趙子巖拜托蘇子琴耍的伎倆。
陸鳴趕忙拉著趙子巖往餃子館的方向走,她可不想做這種校園軼事的女主。
“能不能低調(diào)一點?你直接發(fā)消息或者打電話給我不就好了?”
陸鳴埋怨道,卻未顯露多少怒意。
“我怕你還在生氣不搭理我,我親自來跟你道歉,不是更有誠意嗎?”
趙子巖一看陸鳴的樣子便知有戲,微笑著說。
“我餓死了,我們?nèi)コ燥溩影?。?p> “沒問題,走吧?!?p> 說完,趙子巖就拉著陸鳴的手,兩人一起朝餃子館走去。
這會兒餃子館里還有不少學(xué)生黨三三兩兩一桌,一邊吃餃子,一邊歡快地聊著。熱騰騰的餃子端上來,在空調(diào)的涼風下升起一縷潔白的水汽。
“你說得對,也許這次走了,我們就真的完了?!?p> 陸鳴說道。
“你不走了?”
趙子巖滿眼期待地看著陸鳴。
“走肯定是要走的,這兩年都不會回來,你如果看到好看的小姐姐,就趕緊跟人家表白吧,不用等我?!?p> 陸鳴夾起一個餃子,蘸上醬汁,送進嘴里。
“我等你,你想去上海就去吧,玩夠了回來。”
趙子巖邊吃邊看著陸鳴。
“我說真的,我今天下午已經(jīng)想明白了,畢業(yè)就分手不稀奇,如果將來遇到別的小姐姐,不必想著我,勇敢地去追?!?p> 等到兩人吃完出來,夜市已經(jīng)全面鋪開了。學(xué)生黨們在叫賣衣服、鞋子、襪子、配飾一類的地攤間穿梭,熱鹵菜和燒烤攤上飄起陣陣香氣,好在陸鳴剛剛吃飽,完全沒有被誘惑到。
兩人各自回寢室。陸鳴剛推開寢室大門,就看見蘇子琴披散著濕漉漉的長發(fā),穿著睡衣,坐在書桌旁看電視劇。
“哎喲,看樣子這分手是分不成了?!?p> 蘇子琴曖昧地望著陸鳴。
“你還好意思說,騙我一起吃飯,結(jié)果是給我下套!路上那么多人看著我,太丟人了!”
陸鳴佯裝生氣,聲討道。
“管他呢,反正你就要去上海了,誰還能記得你!再說了,是他自己下午來找我?guī)兔Φ?,趙子巖不錯,你倆平時膩歪的,分什么手?”
“都要天各一方了,不分手留著過年???”
陸鳴依靠在柜門上,此刻再談起分手的事,釋然了許多。
“還是分啦?”
蘇子琴立即從座位上蹦了起來,湊到陸鳴面前。
“算分了吧?!?p> “分就分了,沒分就沒分,什么叫算分了呀?”
“就是我讓他別等我了,看到喜歡的小姐姐就去追去,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呢,說不準就待上海不回湖南了?!?p> 陸鳴轉(zhuǎn)向窗臺去收衣服。
“那就不算,他肯定等你?!?p> 蘇子琴篤定地回到座位上,戴上耳機繼續(xù)追劇。
陸鳴拿著晾干的衣服準備去洗澡,太陽暴曬的味道從衣服上逸入陸鳴的鼻息中,陸鳴心里五味雜陳,既希望蘇子琴說的都是真的,又覺得這樣壓力山大。
陸鳴的父母遠在老家,20號之前陸鳴都還在忙于處理畢業(yè)的各種事情,來不及回去一趟,只能在電話里把去上海工作的事情告知父母,然后直接從長沙出發(fā)了。
那天天不亮,趙子巖就陪著陸鳴,拖著一個大行李箱趕到黃花機場。趙子巖跑前跑后,拿來推車,把行李箱搬上去,然后去值機選座、取票、辦托運……一直到登機安檢口,兩人才有時間依依道別。
“你一個人去上海,要照顧好自己,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趙子巖說道。
“嗯?!?p> 陸鳴點點頭。
趙子巖上前抱住陸鳴,雖然不舍,但她鐵了心要去闖闖,也只能隨她了。
趙子巖幫陸鳴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陸鳴坐定后,能透過拱形的窗戶看到機翼。旅客們逐一登機,安置好行李。前座后背的屏幕上在循環(huán)播放乘坐飛機的注意事項,陸鳴看了一遍,再播放第二遍時,陸鳴就轉(zhuǎn)頭望向窗外去了。
飛機滑行起來,能聽到巨大的噪聲,離地的瞬間,陸鳴覺得自己像被擲入座椅的鉛球,從頭皮到尾椎都緊張得發(fā)麻。棉花一般的云霧從窗外飄過,陸鳴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看著窗外,機場越來越小,整個長沙盡收眼底,綠油油的樹林,縱橫交錯的城市道路,逐漸變得像售樓大廳的微型景觀,然后所有輪廓線條模糊起來,什么也看不清了。
只身一人去千里之外的上海,寢室四個逗逼天南地北,與陪伴自己近四年的趙子巖分道揚鑣,進入一本正經(jīng)的職場,不舍又恐懼的情緒涌上心頭。陸鳴鼻頭一酸,滾燙的眼淚翻涌而出,她怕鄰座的旅客發(fā)現(xiàn),只能撇過頭望著窗外,此時已進入平流層,下方只有一片白茫茫的云朵。
陸鳴覺得自己像一只被放逐的小綿羊,此刻與從前的一切都斷了聯(lián)系,連手機都不得不關(guān)機。
這個選擇對嗎?去上海真的能闖出一番事業(yè)嗎?職場也像學(xué)校一樣有趣嗎?自己能得到認可嗎?還會有像同學(xué)們那樣有意思的小伙伴,出現(xiàn)在自己的生命中嗎?還是要上演職場甄嬛傳、辦公室政治,讓自己身心俱疲?
陸鳴不知道,這一刻她才忽然意識到這個決定很可怕,也許離開湖南就是個錯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