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到啦。”
陸鳴被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從沉沉的睡夢中叫醒。
她猛地睜開眼,看看四周,已經(jīng)到小區(qū)門口了。然后,她趕忙掃碼付了車費,拎包下車。
陸鳴想起還一個快遞放在快遞柜里沒取,便先去取了下快遞,經(jīng)過小區(qū)門口房產(chǎn)中介店鋪時,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看周邊小區(qū)的房價。想不到這個鳥不拉屎的上海外環(huán)以外,房價都兩萬多一平了。
這個點,小區(qū)里的人家許多都熄燈就寢了,清冷昏暗的燈光將路面照亮,四周靜悄悄。
陸鳴走到拐角處,一個黑影忽然從她腳下躥過去,飛快地沖進(jìn)草叢中,沒了身影。陸鳴被嚇了一大跳,今日在蘇州經(jīng)歷的大起大落的情緒跟著涌上心頭,她捂住嘴,竟升起一陣酸楚。
來上海一年多了,眼看著最好的朋友在蘇州安家,擁有美滿的愛情和家庭,可自己還看不到前路在哪里。每個月領(lǐng)著微薄的收入,對于在上海買房、落戶,根本連想都不敢想,也沒有人能陪在自己身邊,讓自己有個依靠。唯有此刻,陸鳴感到孤立無援,明明身處燥熱的八月,心中卻飄過陣陣寒意。
走到出租房樓下,抬頭望去,一列窗臺只有左源的屋子亮著燈,大約是在打游戲打得忘乎所以了吧。
她又看見自己窗臺上的那盆月季花,孤零零地盛開著,自己不在家的一整天,就沒有任何人能看到它的明艷動人了吧?
打開門禁上樓,開門放下包,癱倒在沙發(fā)上,陸鳴疲憊不堪,卻又睡意全無。她第一次覺得這間一居室如此局促,四面逼仄的氣氛壓得她喘不過氣。
明明是蘇子琴大喜的日子,為什么自己此刻就是開心不起來呢?
她把后腦勺靠在沙發(fā)的靠墊上,閉上眼睛,停滯的大腦在緩緩釋放壓力。
“咚咚咚?!?p> 陸鳴隱隱聽見了敲門聲,這使得她立即坐直了身子,豎起耳朵。
“咚咚咚?!?p> 的確是有人在敲門,她一下從沙發(fā)上蹦起來,走到門口,腦海中浮現(xiàn)出“獨居女性深夜遭遇入室搶劫”的畫面,幻象自己是不是明天要上頭條,心口一緊。
“誰呀?”
陸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p> 一聽是一個男聲,陸鳴更加害怕了,她四下看了一圈,拿起門口的掃把,偷偷背在身后。
“你是誰???這么晚了我睡了。”
“騙鬼呢,我知道你剛回來,你把門打開呀。”
陸鳴聽得這聲音有一點熟悉,有一點像是左源。
“你先說你是誰?”
“我去,居然聽不出來,左源啊?!?p> 果然是。
陸鳴長舒一口氣,忽然腦袋里一陣眩暈。
她無力地拉開門鎖,屋內(nèi)的燈光把左源的臉一點一點照亮,只見他手捧一把藍(lán)紫色的桔?;?,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靦腆,不敢直視陸鳴的眼睛。
“你干嘛?”
陸鳴瞪大了眼珠子。
“我等了你一晚上了,這個……送給你的?!?p> 左源慌慌張張地把花束塞進(jìn)陸鳴手中,說話吞吞吐吐:“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當(dāng)然,你不必急著回答我,你可以思考一下。我覺得你很好,如果你愿意當(dāng)我女朋友的話,我可以天天陪你加班,帶你去吃宵夜,就算你長到一百八十斤也絕不嫌你胖?!?p> 我天,聽到左源破天荒緊張而不自信的話語,陸鳴怎么沒覺得這是表白,反而像一種詛咒呢?她的腦海中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未來慘不忍睹的畫面了,不僅要天天加班,還要不停地長肉。直男在任何時候都是這么讓人窒息的嗎?
陸鳴看到這樣的左源,也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她有點想笑,卻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你不用急著回答我,這么晚了你肯定很累了,早點睡吧。好好想想,特別是想想我的好,認(rèn)真考慮一下,我先下去了?!?p> 左源近乎自言自語,一溜煙跑下樓,好像生怕陸鳴會拿掃把把他打走一樣。
這是唱哪一出???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陸鳴都沒反應(yīng)過來。她關(guān)上門,猛掐了自己手臂一下,疼痛不已,可見并不是在做夢。耿直boy左源居然在七夕對自己表白了?這也算表白?
陸鳴捧著這一大把漂亮的藍(lán)紫色桔?;?,中間還點綴了幾朵淡綠色的花頭,外面的包裝紙也是淡綠、深紫相間,配色跟蘇子琴婚禮布置的配色差不多,今年是流行這一款嗎?
五分鐘前,陸鳴還覺得自己孤身一人在上海,形單影只、煢煢孑立,沒想到才一眨眼功夫,情況就發(fā)生了驚天逆轉(zhuǎn),鐵樹都開花了。
陸鳴想了想,好像自己并不討厭左源。自從陸鳴搬家之后,就時常會有意無意地遇上左源一起上下班,尤其是最近幾個星期,兩人幾乎天天同路。左源說話不會拐彎抹角,喜怒形于色,雖不討喜,也算不得面目可憎,不管陸鳴怎么當(dāng)面吐槽他,都沒見他生氣過,何況還曾經(jīng)在關(guān)鍵時刻對自己出手相助,陸鳴也逐漸適應(yīng)了他的直男風(fēng)格。
這不知道甜不甜的愛情,突然伸出了一條腿,就把陸鳴絆倒了。
——
“咚咚咚”。
陸鳴還在床上吹著空調(diào)做著美夢呢,就忽然被吵鬧的敲門聲吵醒了。她暈乎乎地踉蹌著起來去開門,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盛夏熱騰騰的空氣從大清早開始就不安分。
“這么早?”
陸鳴的頭靠在半開的門邊上,有氣無力地對左源說。
“不早了,你再不起來要遲到了,我給你買了早餐?!?p> 昨晚才表白,今天早上就馬不停蹄地跑來獻(xiàn)殷勤了,看來左源也沒有陸鳴想象的那么木訥嘛。她心里有一絲小竊喜,等左源進(jìn)門后合上大門,她便把自己關(guān)進(jìn)衛(wèi)生間洗漱去了。
過了十五分鐘,陸鳴再次出現(xiàn)在左源面前,已經(jīng)煥然一新,所有精氣神都回來了。
兩人面對面在客廳茶幾兩邊坐下,左源把沙發(fā)留給了陸鳴,自己搬來一個矮腳凳坐在對面,誰也不敢看對方的眼睛,都尷尬地望著茶幾上的包子、豆?jié){。
“巴比饅頭的酸豆角、豆沙、粉絲、梅干菜,每樣買了個,你看你喜歡吃什么口味?”
陸鳴拿起一個粉絲包和一杯豆?jié){,享用起來。左源也拿起了一個豆沙包,開始啃。
兩人沉默了幾分鐘,像是忙于進(jìn)餐的倉鼠,根本無暇分散精力到其他。其實此刻他們都心跳得厲害,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從何談起。窗外知了聲大作,隔著密閉的門窗也能聽見幾分,時鐘滴答滴答,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大半個鐘頭。
“昨晚睡得好嗎?”
左源啃完了一個包子,羞怯地問道,依舊不敢抬頭看陸鳴。
“還行吧。”
“那你是同意做我女朋友了?還是同意做我女朋友了?還是同意做我女朋友了?”
陸鳴猛然抬起頭,瞪大了眼睛望著左源。合著這程序員是寫了個死循環(huán)呢?
“沒有別的選項了嗎?”
“沒有,硬編碼寫死了?!?p> 陸鳴深呼出一口氣,打量著左源那張?zhí)煺鏌o邪又無比堅毅的臉。片刻之后,她說道:“那我還選啥?來來來,同歸于盡吧?!?p> 左源頓時喜笑顏開,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整齊而潔白的牙齒暴露無遺。
“啥叫同歸于盡啊,這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
“那能不是同歸于盡嗎?你自己昨天晚上說的,做你女朋友,天天要加班,還要長到一百八十斤,未來是多么絕望?”
“那我的意思是,不管你變成啥樣我都不會嫌棄你的。”
“我謝謝你啊。”
未可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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