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家
李思明把我哄的笑了,這時李思明才指著地上的行李箱問我,“你回家還帶著個大箱子,這是打算回去后不回來了?”
我點點頭。
“那個…”。李思明撓了撓頭沒有問。
“工作辭了,也分手了”。我知道就算自己不說李思明也是猜到了。
“哦,那你接下來的打算是?”
“不知道”。
“沒有打算就把工作辭了,是不是唐突了些?”李思明露出些許的擔憂神色。
我心底一陣委屈。
分手不是自己想分的,工作也不是自己想辭的,都不是自己愿意的,哪有機會提前找好下家啊。
能力上,二十九,三流大學畢業(yè)已經六年了,沒技術沒人脈,找工作除了做保險恐怕只能做銷售了,從根本上說,保險也是銷售。我知道自己那性格根本放不開推銷,可是除了銷售不挑人外,我自己也想不出還有什么職位會要我了。
外貌上,奔三的大齡女青年。
從外面看著還行,不過實際情況只有自己清楚。
就跟夏天里的芒果一樣,外面黃橙橙的,里面已經開始壞了。
這兩年,我明顯感覺到皮膚已經開始灰暗起來,代謝也不如以前快,唯一變的快起來的就是脂肪堆積變快了。
女人的身體狀況從二十五歲開始走下坡路,那感覺就像是看到了數(shù)學老師筆下開口向下的拋物線,二十五歲是拋物線的頂點,過了這個點之后線條就嗖的一聲直接向下沖去,根本反抗不了地心引力。
最要命的是,我在這個尷尬的年紀還單身。
單身不可怕,在李思月那里是眼光高奇貨可居,可是在我這里就是燙手的山芋,根本無人接手。
我嘆口氣。
“你以為我想???”我低頭承認這個殘酷的事實。
李思明也嘆了口氣,滿臉的同情和無奈。
這是我最害怕看到的表情。
我不喜歡李思月的關心也害怕李思明的同情。
“李醫(yī)生,29床的報告單出來了”。護士拿著一張打滿黑字的紙還有一張膠片進來。
我舒了口氣,我終于不用承受李思明的同情了。
李思明看著報告單,越看眉頭越凝重,拿起膠片對著燈光看了兩分鐘之后他站起來,對護士說,“通知手術室做好準備,立刻開始手術!”
“姐,病人的腫瘤已經壓迫到主動脈了,必須馬上做手術,晚飯你和大姐一起吃吧”。
“嗯,你去吧”。我擠出笑看著李思明離開辦公室。
出了醫(yī)院,我一點也不想吃飯,胃里酸酸漲漲的一點餓意也沒有,反倒想找個地方嘔吐。
就在我彎腰打算一吐為快的時候,一輛出租車停在我身邊,問我是不是要打車,去哪里。
司機大嗓門的一喊,活生生的把我到嗓子眼的東西給憋了回去。
“去高鐵站吧”。我把行李箱交給司機,坐進了出租車。
“來看???”司機搬下‘空車’的牌子,開始計時。
“噢”。我不想說話,隨便應付了一聲。
“看好了吧,看你提著箱子應該是今天出院吧,家人怎么沒來接你啊”。司機似乎見慣了一個人出院的情況,安慰道,“好了就好,活著比什么都好。我天天見到哭著出來的病人和他們的家屬,都是被宣布無藥可醫(yī)的,哎,甭提多可憐了?!?p> 我覺得自己和司機之間像是隔著一個密封的罩子,司機說的話像是經過變音器然后才傳進自己的罩子里,嗡嗡的很怪異,從頭打到尾都聽得迷迷糊糊。
到了高鐵站,我看看時間,四點。
我把九點半的車票改簽到四點半。我原本留下足夠的時間跟李思月和李思明吃晚飯,不過現(xiàn)在我一點都不想在上海呆,哪怕一秒也不想。
回家,家是溫暖的港灣。我想到這句話,卻想不起來這是哪位名人寫的。
當然,現(xiàn)在我除了回家也別無地方可去。
三個半小時之后,高鐵到了我的老家,AH最北部的一個小縣城。
到家門口時,我聽到媽媽張秀芬在屋子里哼著‘火紅的薩日朗’,除了變調之外聲音里都是歡快的味道。
她心情很好。
“爸、媽,我回來了!”我敲門。
歌聲消失了,過了一會,是李一天過來的開門。
李一天是我的爸爸,他一手開門一手放在圍裙上擦手。
我知道李一天一定是在洗碗。
“快進來,怎么還拉著箱子啊?”李天一接過我的箱子,然后把門關上。
“我回來過幾天”。
“過幾天?不年不節(jié)的不用上班???年紀不小了,工作得用點心,不然都二九歲了還拿幾千塊的工資,說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話。對了,你不是說要半夜回來的嗎,怎么突然提前了?”張秀芬正在換舞鞋,不抬眼的問。
“票改簽了,還有,我辭職了”。
“什么,辭職了?”張秀芬抬眼看了我一眼然后繼續(xù)系鞋帶?!澳莻€誰呢,也辭職了?”
“小曹”。我對張秀芬五年都沒記住我男朋友的姓名感到一陣厭煩。
“哦,小曹也辭職了?你們都老大不小的了,做事怎么一點頭腦也沒有。三十的人了,房子沒有,車也沒有,你們打算就這樣過一輩子?”
張秀芬系好鞋帶站起來,理了理衣服繼續(xù)說,“我可跟你先說好,小曹要是娶你,他必須要買房,不然我絕對不會讓你嫁給他的。結婚沒房子以后生了小孩怎么辦?戶口沒有,孩子怎么上學,難不成還上到我們家?給你說啊,我可是要享享清福的,別想著把孩子丟給我。要是你們沒能力養(yǎng),要么不生要么就送到農村給他爸媽,反正別往我家?guī)А!?p> “我們分手了,放心吧”。
“辭職,又分手了?你腦子有病吧。”張秀芬斜著眼說。
“你不是說幾千塊的工資太少嗎,我想換一個。小曹,反正你也看不上,分了不是更和你心意嗎?!?p> “你看看,你看看”,張秀芬指著我對李一天說,“你看看,都三十的人了,工作對象一個也沒有,這要是被人知道了我這臉往哪兒擱啊我”。
“子木才回來,明天再說。工作哪里找不到?再說了,子木的工作也不是什么好工作,辭了就辭了唄”。李一天安慰道。
看李一天那張討好的臉我覺得很悲哀,一點不為他替我說話而感到舒服。
我想進房間,想躺下來睡一覺。
三個多小時的火車已經很累了,我不想說一個字,可是張秀芬似乎沒有讓我離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