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意識流
燭龍被火灼燒過的皮膚上血紅一片，禍斗踩在它的身體上，紫色的電擊不斷地擊打它們，混合在一起的血已經(jīng)分不清是誰的了。
兇猛的熊熊烈火果真就像白若所想的一樣，宛如一場險惡陰狠的傳染病似的，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燎燒了一整片荒蕪的地面，不僅僅局限在燭龍所在的范圍，甚至還順風朝著人群中蔓延開去。
林愿遙遙看了幾眼，他的臉上露出了焦灼的神色。
“......照著這風向吹下去，燎到我們也是遲早的事情，趕緊撤！”他拉過后面回到老頭身邊的小士兵，將他帶到人群的最前方，手指指著黑龍身下那片火海。
白若輕輕地用手背貼了下自己的臉頰，好像不是錯覺，那場火的確會燒過來，現(xiàn)在她的臉已經(jīng)有熱烘烘的觸感了。
小士兵看了幾眼，又用眼神詢問著老頭，最后還是決定暫時把大部隊撤回到他們最初埋伏的山崖上，只是現(xiàn)在人群中傷患眾多，如果突然移動會消耗不短的時間，希望時間充足，來不及再思考了，他趕緊風風火火的把撤離安排吩咐下去。
......
白若和林愿打算最后撤離，兩人依然站在最前方，面迎著那片像海浪一樣撲打過來的紅色房間，微弱的紫色光芒噼里啪啦的在路過的地面上留下了焦黑的印子，然后又被聞風趕來的巨大火焰吞沒掉。
林愿抬起手臂虛虛地擋在額頭上方，從兩人的視線看去，一層透明的熱浪在半空中不斷地上升，甚至出現(xiàn)在了火焰沒有觸及到的地方，由此可見那片土地的溫度是真的高，而且看那條燭龍粘附在地面上許久都不曾挪窩，估計皮也粘上去了。
他皺了皺眉，只要稍微幻想了一下如果燭龍被人挪開的話將會被如何撕下一層皮他就感到自己的背也在暗自發(fā)疼了。
白若回頭看了兩眼，撤離的士兵們互相攙扶著已經(jīng)以最快的速度往山坡上爬了，但那場火燎過來的速度是比他們撤離的速度還要快的，這情況有點不妙呢。
把視線切換回那場火海中，循著熱浪抬頭，黑色的巨龍像昏迷了一樣被雷云卷進了云層深處，徒留幾片巨大的黑色龍鱗暴露在外。
白若抬頭看著卓穆安，這條黑龍的破壞力比禍斗和燭龍加一起還要可怕，都搞不清誰才是敵對方了。
“怎么辦？火勢太猛了，如果想安全撤離，就必須幫里面那條黑狗一起滅火?！绷衷副挥嗷鹆堑接悬c熱，他拉下自己的外套拉鏈，露出里面打底的衣服，好像涼快一點點了。
白若搖搖頭“這個火說不定就跟禍斗吐出來的火一樣無法熄滅，就算能夠熄滅，我們也找不到這么大量的水?！?p> 情況一下子就陷進僵局了，燭龍是打倒了，雖然還不知道為什么莫毅遠要死撐著跟他們打，但現(xiàn)在這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
卓穆安躺在云上，說實話他對現(xiàn)在的一切都沒有知覺，唯一的感受就是有什么東西在他的體內(nèi)流淌，好像是從吐出那一大口火焰之后才出現(xiàn)的情況，眼皮也重的像墜了一大塊千斤重的巨石。
黑龍躲在云層里，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深處抖了下耳朵，卓穆安的腦子里一片吵雜，現(xiàn)在的他不知道該不該用進化來解釋，他好像能聽的范圍越來越廣了，甚至能產(chǎn)生一點點模糊的對應(yīng)畫面在腦海里。
卓穆安感到自己的腦袋有點刺痛，可能是剛體驗到這種堪稱作弊一樣的能力后有點應(yīng)用不來反而超負荷了。
在意識海的深處，卓穆安隱約能感受到一道更溫和更暖的聲音在呼喚著他，像回到了被母親懷在肚子里的親切感，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形容這個聲音，就像他居然能想起來自己被懷著的感受一樣，荒謬無比。
也有那么一瞬間，卓穆安覺得自己可能是科幻修仙之類的小說看多了吧，他居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作為了一棵自我修煉成長的元嬰一樣的東西在自己的丹田里面行走，他甚至能夠清晰地控制自己的意識往更深的地方探索。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他進入到了更深層的地方，沒有讓卓穆安失望，這里面的安全感超乎了他這輩子的所有想象，他可以打包票，無論自制力有多么強悍的人在接觸到了這個地方，也一定會繳械投降再也不愿意出去的。
......
“怎么辦？”
林愿有點坐立不安了，風向果真倒霉得沖著人群，而且還把火勢吹得越來越旺，現(xiàn)在他不用碰都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很燙，說不定還會劇烈地發(fā)紅。
白若的額頭甚至都在冒汗了，汗珠順著額角滑落到下巴上，晶瑩得閃了幾下。
“先撤離吧，只能這樣了。”
白若把袖子擼到手臂上方，眼睛盯著越來越近的火海，淡紫色圍繞著鮮艷的大紅映照在她的眼睛里，與白皙的皮膚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倒退著一步步緩慢地撤離，在這一瞬間她居然想到了存在于傳說中的火焰山，果然，還是要走這種玄學論嗎？
“卓穆安怎么辦？”
林愿圍在她旁邊有點擔心，雖然這完全是多余的考慮，但好像問一下會比較好。
“先撤離吧，他......他自己能想到辦法的?！?p> 兩人轉(zhuǎn)過身撒腿狂奔，熾烈的火海就在他們身后像討債的惡鬼張著血盆大口正在侵略人們的領(lǐng)土。
白若和林愿要不了幾分鐘就趕上了大部隊，進入到茂密的森林里，這時才稍微能覺得空氣可以大口呼吸了，而且壓迫感也像被火吃掉了一樣一下子就如釋重負般輕松得無法言喻。
兩人放緩了呼吸回到老頭身邊，把火勢的情況如數(shù)匯報給了小士兵。
“穆安呢？”
老頭抬起眼皮看了眼白若。
白若皺著眉，她回頭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隱隱約約的大紅色在碧綠之中閃現(xiàn)。
“他還是一條黑龍的形態(tài)盤在天上，我們暫時沒有辦法應(yīng)對這個情況了?！?p> 老頭也明白，他伸出手拍了拍白若的手背，這時才感受到白若手的溫度，即使在大火燎燒到眼前還有在叢林中疾步奔走的時候也沒有變暖，冰的像一塊剛從冰山里敲出來的晶塊。
“孩子，放松點，至少這火碰不到穆安，他本事大著呢不是嗎？”
老頭語氣溫和，連語速都特意比平時要放緩了許多，聽著他的話，白若自己都覺得好像也沒什么好擔心的。
像是想竭盡所能讓白若徹底放松一樣，老頭邊走著還邊和白若嘮嗑，他抬起手捂著胸口的傷處，另一只手格擋了一下準備攙扶他的白若。
“……扶什么扶……老頭我好得很……”話音剛落就咳了兩聲，他依然鎮(zhèn)定地拍了拍白若的手背“……你失蹤了這么久，實驗室里的那把老骨頭擔心得很……”老頭換了個話題，談起了出發(fā)到這里救援之前的話題。
白若果然被熟悉的人和話題吸引了，她的眼睛稍微明亮了一點，看著老頭的眼神也帶了點殷切“余博士嗎？”她忍不住握住了老頭的手。
老頭滿意于孩子的活潑，眼睛忍不住彎曲成一雙月牙，嘴角也高高翹起，他緩慢而又有趣地給白若講述著總部里的日常，像一個親切的鄰居老人，如果不是地方不對，世道也不對，現(xiàn)在要說是父女兩飯后在花園里散步也不會有人質(zhì)疑。
……
卓穆安“站”在思維深處，他也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用“站”這個動詞來形容，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相對于現(xiàn)實中是已經(jīng)昏迷了的狀態(tài)，他也對地面發(fā)生的事情“聽”的一清二楚，當然，他也知道白若和自己的父親一起撤離了，所以他才想稍微在昏迷中“停留”得久一點。
說起這種安全感，他有點熟悉，好像曾經(jīng)感受過一次，只是那時的時間比較短，還來不及真切地體會一把，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出現(xiàn)誤差或是錯覺，那應(yīng)該是剛從太平洋上空駕駛戰(zhàn)斗機經(jīng)過了那塊海上大陸時聽到的呼喚有關(guān)。
白若好像說過，那塊大陸應(yīng)該可以被稱呼為“根達亞”是嗎。
卓穆安想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這個地方，但是現(xiàn)在的他好像是虛無縹緲的一縷空氣，甚至有種自己就是游走在身體各處的那縷能量的錯覺。
像是火焰，又像是電流，正熾烈而充滿熱情向上的動力般不斷地往上爬，他是沒有恐高的，但現(xiàn)在不斷上升游走的感覺卻讓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手心和腳心都出汗的失重感，連頭皮都在發(fā)麻。
“……”
突然，在意識流的深處，非常親切且熟悉的那個地方發(fā)出了微弱的聲音，他聽不真切，正想繼續(xù)往深處走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在意識中失控了，他“操控”著自己不斷地前進，但是都無力地在原地掙扎。
如果有人能在外面一直看著這條卡在云中的巨大黑龍，一定會發(fā)現(xiàn)它不間斷地在偶爾抽搐。
卓穆安忍不住“皺眉”，想要更加用力地把自己往深處推，“四肢”卻不聽使喚地只能無力搖擺，就連視覺都開始模糊，他好像意識到自己快要醒過來了。
正當他慌張地想要平穩(wěn)自己時，心跳卻適得其反得劇烈跳動，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甚至連胸膛都開始夸張得起伏，眼皮上的“巨石”也好像突然消失了。
卓穆安用力地蹬了下腿，就像從云上掉下凡間的失重感一樣，突然之間就把他喚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在云上動了一下，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保持著黑龍的姿態(tài)在云里好像睡了很久。
卓穆安看了一眼地面，熊熊烈火鋪滿了大地，巨大的紅色燭龍和那條漆黑的大狗都不見了，只留下一個能看出形狀的印子在地上，他也沒有繼續(xù)觀察燭龍是不是把皮蛻在這里了，他扭過頭看去人群原本所在的地方，只這一眼，他的心就用力地咯噔了一下。
更兇猛更旺盛的火焰把那塊地方燒的像十八層地獄的紅蓮之火一樣，幾乎要沖破天際，腥臭難聞的氣味源源不斷地散發(fā)出來，就連那幢保持完好的房子也被火舌卷進了火焰中心，正噼里啪啦得燒個不停。
黑龍?zhí)匠鳊堫^飛快地游出雷云，巨大的黑色身軀像一柄長劍劃破了天際的云彩，它循著火焰在天上游了一圈，但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
“怎么樣？火燒上來了嗎？”
一行人進到了深山里面，只要再堅持一下，他們很快就能登上山頂，到達另一個空曠而隱蔽的峭壁之中。
白若走得有點累了，他們一天都沒有進食，正疲憊不堪時還要瘋狂地趕路，她抬起頭看了眼天色然后問林愿。
林愿也有點疲憊，他回過頭，明亮的貓眼草率地瞄了一眼身后，至少在他能看到的范圍內(nèi)沒有發(fā)現(xiàn)火苗，還算安全，他咳了一聲還咽了口唾沫潤了下喉嚨然后如是告訴白若。
“……那就休息一會整頓一下吧……大家都累了?！?p> 白若聽了林愿的話后點點頭，她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所有的兵都沒有把疲色掛在臉上，只是一個勁兒地悶聲往前沖，她拉了小士兵一把，然后扶著老頭就近挑了棵大樹坐下。
老頭的胸口也疼得厲害，但他不希望自己病怏怏的反而成了個累贅，現(xiàn)在能休息了他也不矯情，趕緊把狀態(tài)調(diào)整好才是首要的任務(wù)。老頭坐在樹下，白若挨著他給他捏了捏腿，老頭看了眼白若額頭上的汗后把人拉到身邊坐著。
“……事情發(fā)生的時候……穆安一直跟你在一起嗎？”
老頭冷不丁地找了個話題，雖然沒頭沒尾的但白若還是聽懂了。
他在問白若，他們是怎么回到大陸的呢。
白若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周圍“……說來話長，這一路，經(jīng)歷了不少事情……”她斟酌了一下“……人類轉(zhuǎn)化現(xiàn)象您應(yīng)該也不奇怪了……卓穆安那樣子……”
老頭抬起手斬斷了白若的話頭。“……是有所了解……剩下的你告訴老余吧。”他看著白若的眼睛，現(xiàn)在他是肯定了，這倆孩子一路經(jīng)歷的事情恐怕是不能就這么說出來了。
白若嘆了口氣。
“……我必須盡快回到總部……”她抬起眼皮，對上了老頭的眼睛“……我有預(yù)感，接下來，可能會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