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人神情冷峻地站在閣樓前。
靖安司的四大千戶,站在他的下首。
臺階下,官差們飛快地從衙門內各處趕來,迅速集結到三名千戶身前。
尤魂獨自站在一旁,四大千戶中,唯獨他獨來獨往。
李仲林遲疑應該應該站到何處,被范賢拉到尤魂身前。
“尤大人,白大人命卑職和墨君跟著您辦案?!?p> 尤千戶頷首,操著略顯奇怪的口音說道:“唔,白大人和我說過了。別拘謹,我不喜歡你們寧康官場的風格,按我們南邊的習慣,你們應該管我叫頭兒,或者尤頭?!?p> 李仲林和范賢從善如流:“見過頭兒?!?p> 這是李仲林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這位魂師,外表與常人無異,看上去是位滿臉風霜的中年男子,唯獨一雙黑水晶般的眼眸,深邃無比。
視線接觸,李仲林感覺是在俯視深不見底的黑潭,產生了仿佛被要吸進去的錯覺。
魂師屬于南蠻的巫神教體系,擅長靈魂、夢境等神秘學范疇。
清點完人數,千戶左丘拱手稟報:“大人,人已到齊?!?p> 四名千戶,十八名總旗,六十余名小旗……李仲林默默統(tǒng)計,明面上看,與繡衣衛(wèi)確實相差甚遠。
白大人目光掃視一圈黑壓壓的人群,簡單說道:“走?!?p> 說罷,轉身向外走去。
靖安司的官差們保持著整齊的隊形,迅速而沉默地跟上。
李仲林瞳孔微縮。
這等驚人的服從性,分明是一支精兵,靖安司從哪找來的?
院門內側,力士們已經牽著馬匹在等候。
身穿黑色獬豸制服的官差們翻身上馬,如同烏云般涌出靖安司官衙,跟在白大人身后,奔向皇城。
馬蹄如雷。
遠遠的,皇城巍峨的城墻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中。
城墻上守衛(wèi)的禁軍見一道黑色洪流順著皇城前的大道涌了過來,大驚失色。
迅速放下拒馬、鐵蒺藜,嚴陣以代,后面的宮門乘機關閉。
當值的禁軍將領,見來人放慢馬蹄,這才松了口氣,隨后辨認出靖安司的制服,眼神中交織著震驚和迷惑。
靖安司的烏合之眾,怎么會有百戰(zhàn)精兵的氣勢?看來本將以后當真要少喝酒,喝得眼神都不好使了……將領憂慮地想道。
這時,景王帶著李景年慌慌張張地出現(xiàn)。
景王府就在皇城邊上,景王想摸魚的時候就拉著李景年溜回王府下棋釣魚,好不快活。得到白大人派去的急報,立刻趕到皇城外。
“出什么事了?”景王喘著粗氣問道。
白大人瞪了景王一眼,低聲將原委說了一遍。
“什么?”景王大驚,轉向禁軍將領,“趕緊開門,皇城內有邪魔作亂!”
將領露出“管你信不信,反正老子不信”的表情,額頭滲出豆大的汗滴,握緊佩刀的手青筋畢露,看了看景王,又看了看靖安司的官差,心說:該不是景王要宮變吧……
一念及此,他將手一揮,城墻上下的禁軍齊刷刷抽出佩刀。
景王無可奈何,說道:“放本王先入宮見皇兄請旨開門吧。”
在禁軍小心翼翼地戒備中,宮門開啟了一道一人寬地縫隙,景王獨自進入。
……
御湖畔。
禁軍如臨大敵,面向湖邊布下重重屏障,保護皇帝。
宣和帝遠遠地看著湖心的陵墓,皺了皺眉。
現(xiàn)在已是申時,半個多時辰過去了,陵墓保持了現(xiàn)狀,未發(fā)生任何變化。
這時,孟貴妃牽著小皇子,迷茫不安地穿過人群。
“陛下,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那湖中是什么?”孟貴妃有些慌亂,直覺告訴她有些不妙。
果然,皇帝冷哼一聲:“都是你這蠢婦惹出來的事情?!?p> 孟貴妃大驚失色,委屈地辯解:“臣妾什么都沒干……”
宣和帝懶得理他,對身旁三位鶴發(fā)童顏的老者擺了擺下巴。
三名老者神情嚴肅地走上前,分開不安的孟貴妃,圍著小皇子施以皇室秘法。少頃,一條筷子長短的迷你金龍從小皇子身上躍出,在空氣中騰挪舞動,發(fā)出小小的稚嫩吼叫。
老者們的目光稍稍和緩。
其中一位老者小心翼翼地打開抱在懷中的木匣,取出一口青銅小鼎。
小鼎呈四方形,樣式古樸厚重。
弗一取出,立刻吸引了無數道炙熱和好奇的目光。
每個皇城中人都知道,宗廟中供奉著一尊鼎,乃是定住寧康皇朝氣運的鎮(zhèn)國神器,由皇室耋老看護,等閑不會離開皇城。
唯有十九年前的土木堡之戰(zhàn),先皇祭出此鼎,一舉擊潰了南蠻、北蠻和西域諸國聯(lián)軍,再次鎮(zhèn)壓了天下氣運。
眾人的心臟怦怦直跳,心想: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那口乾坤鼎?
小鼎一露面,迷你金龍就立刻亢奮起來,在空中盤旋幾圈,一頭扎進小鼎。俄頃,又從鼎中出來,歡快地舞擺,身形似乎大了一絲。
老者抓過皇子的小手,運指如刀,在指節(jié)上輕劃。
小皇子疼呼一聲,血珠涌出,滴入小鼎。
“陛下,得罪了?!?p> 老者抓住宣和帝的手,也取了數滴血液,放入小鼎。
小鼎中泛起金光,兩種血滴懸浮在鼎中,很快聚到一起,凝成一顆血珠,繼而褪去血色,染上金色。
三名老者緊盯鼎口,悉數松了口氣。
“陛下,小皇子身份真實無誤。”
宣和帝頷首,伸出手,小鼎立刻飛入皇帝的掌中。
宗正們垂下眼簾,退到一旁。
宣和帝看向一旁的尉遲:“朕的小皇子并無問題。”
尉遲蒼躬身,慚聲說道:“臣判斷有誤,有負陛下厚望?!?p> 尉遲都督沒有提及繡衣衛(wèi)的緹騎正在翠云山追拿人犯和“小皇子”,從太廟宗正驗明小皇子真身時,他就意識到繡衣衛(wèi)的調查方向誤入歧途,翠云山注定是無功而返。
宣和帝擺了擺手,目光深沉地看向陵墓,手掌按在小鼎上,似乎在猶豫。
身后傳來大宗正蒼老的聲音:“乾坤鼎是國器之重,不可輕易動用。方才用過神鼎驗血,今日最好不要再用了?!?p> 宣和帝瞇了瞇眼,將乾坤鼎遞給大宗正,后者小心地將鼎封入靈木匣子。
尉遲蒼拱手道:“繡衣衛(wèi)有兩位白衣陣師,應當可以驅動陵墓上的法陣……”
聲音戛然而止,繡衣衛(wèi)都督的臉上是大寫的尷尬,因為他這才想起,兩位白衣陣師也被派往翠云山了……
宣和帝淡淡說道:“朕可以等。方士塔的那位太過錙銖必較……哼?!?p> 這時,景王氣喘吁吁地擠過禁軍。
“皇、皇兄,大事不妙……劍牢里的神魂被救走了,只怕這陵墓里的肉身,也在被人解救……”
什么!
宣和帝和尉遲蒼的臉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