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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正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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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正良辰 遲棲煙. 2995 2020-11-16 08:00:00

  夢境現(xiàn)實重疊交錯又分離,分明是空茫一片的星辰天階,她卻總恍惚看到了一個人,背景是梵音渺渺,近景是星海茫茫,她就那么拾級而下,雪白一道身形隨了行走步步崩散,寥寥咫尺被生生拉長做天涯。

  陸嘉彌知道,那是曾經(jīng)的汀露。

  也很快會是現(xiàn)在的自己。

  歸根結(jié)底,汀露是幸運的吧。

  至少她死的時候,不是被萬眾期盼地死。

  明明是她的生死關(guān)頭,陸嘉彌卻不自覺又想起了汀露——因為事至如今,她也只能在灰飛煙滅的汀露身上找優(yōu)越感了,她雖然被萬眾惦念,可是畢竟已經(jīng)回不來了,自己雖然被萬眾盼死,卻最終還能活。

  即使是從此只能以帝諸鐘的靈識而活,卻至少也是活。

  陸嘉彌下意識想笑,卻很快被逼兀而來的痛意迫得扭曲了臉。

  為了她能更好融入帝諸鐘,少辛不得不先幫她注入本該屬于汀露的混沌鏡之力,而后再送她入帝諸鐘——好在當(dāng)時混沌鏡破碎,少辛霖均一人得了半片,足夠幫陸嘉彌一道凡魂撐出不被帝諸鐘碾碎的力量了。

  然后,便有了陸嘉彌如今的酷刑。

  好在她畢竟帶了汀露的殘魂,混沌鏡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沒有對她折磨太久,很快,這道術(shù)法便結(jié)束了——陸嘉彌低頭再看,原本還飄飄蕩蕩的衣擺之下已經(jīng)多出了一雙腿。

  挺好,起碼最終還留了個完整人形,不至于死無全尸。

  陸嘉彌又覺得好笑,可是這次,她連笑也已經(jīng)笑不出來了——為了防止再生變故,少辛已經(jīng)將對她的控制深入到了思想,她想很快,她或許就連陸嘉彌都不是了。

  卻不料最后的關(guān)頭,少辛給了她一枚驗生石:“我和他不一樣?!?p>  那是,曾經(jīng)屬于陸嘉彌的驗生石。

  “我素來是明碼標(biāo)價,公平買賣?!鄙傩列Φ煤軡M意,“你替我完成了這么大的事,我理應(yīng)付你些代價——距你徹底融入帝諸鐘還有三天,這三天我送給你。”

  驗生石墜落在地,小小一聲,于她卻已是入耳雷霆,陸嘉彌伸手去撿,才恍然驚覺自己已淚流滿面。

  到最后,竟然是少辛,給了她一個圓滿。

  “多……謝……”

  ……

  三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陸嘉彌考慮了很久,到底把第一天留給了月老。

  “聽說你已經(jīng)擺平了少辛?!痹吕祥_口問的第一句便不出所料。

  “如果是擺平,我就不應(yīng)該還在帝諸鐘,還是應(yīng)該站到他旁邊對你橫眉冷眼?!标懠螐洭F(xiàn)在對月老的好感基本為負(fù),回應(yīng)起來也再不肯恭恭敬敬了。

  “你果然對我很有怨言。”月老竟笑了起來,竟還可恨地維持著什么也沒發(fā)生過的溫溫和和。

  陸嘉彌不愿再聽他的粉飾太平,偏又有些不得不問他的問題,為免再度被他控制了節(jié)奏,索性自己先揭了開來:“你從一開始就想犧牲我了是不是?!?p>  沒料到她已經(jīng)這么不留情面,本還打算再你來我往幾番的月老停住了已無意義的試探,也淡了態(tài)度算是默認(rèn)了她的猜測:“少辛告訴你了?”

  “與他無關(guān)?!标懠螐浂ǘ粗约阂鸦謴?fù)無痕的身形,只覺十分好笑——她本該恨少辛,可到最后少辛讓她活了下去,還給了她三天自由;而她本該謝月老,卻又是他把她推到了這種萬劫不復(fù)的境地,世事無常,還真是如此,“你答應(yīng)了我會來,卻食言了?!?p>  “不會只是這一件事?!痹吕蠜]有正面回答,但如此的質(zhì)問方向,也基本昭示了她的結(jié)論的正確性,“你信了少辛,定是還發(fā)現(xiàn)了什么足夠讓你篤定的東西。”

  “自然還有別的。”陸嘉彌答得不緊不慢,細(xì)看來,甚至還帶了些塵埃落定的釋然,“帝諸鐘?!?p>  這一次,月老沒有回答她。

  她竟也不惱,一字一句放得反而越發(fā)輕松,明明該是義憤填膺或至少悲痛欲絕的內(nèi)容,聽來卻恍惚只是流云無蹤。

  而她也確實再沒有什么憤怒的力氣了。

  “事實上,在見到少辛之前,我確實只以為你說全天下只有我能救她是因為我代替她做了汀露全部的宿主?!标懠螐浻X得此刻是應(yīng)該有個表情的,可是她找了好久,真的翻不出足以用在此時此地的神情,而只是空空蕩蕩地說下去,“我以為……只要我替她死了便能所有人皆大歡喜,少辛找回了汀露,你留住了將離,甚至我,也可以留一個可能,因為復(fù)活一個凡人比復(fù)活一個神簡單多了?!?p>  傳音那頭很安靜。

  “甚至因此,在見到將離之后,我還多此一舉地幫你合理了你的緣由。”陸嘉彌便終于在那個始終如一的安靜里笑了出來,“我以為你是想用我這個全天下最有資格勸她的身份去逼她,逼她在我替她死了之后放下前仇舊恨好好幫你。反正當(dāng)時我也確實覺得,左右都要死,與其毫無意義地死,還不如為別人多留一個可能。”

  “可到了現(xiàn)在,見了將離,騙了少辛,我才覺得,你真正要逼的,也從來只有一個我?!?p>  月老依舊沒有回音,而陸嘉彌,也已經(jīng)不在乎了。

  “你知道我想活下去,卻也很清楚我活不下去。”明明知道魂魄姿態(tài)并無眼淚,陸嘉彌仍是伸手覆上了雙眼,仿佛只要如此,就能和還是凡人時一樣了,“你們根本都是一樣的人,少辛早就想好了要用我這個宿主控制帝諸鐘,而你想他反受你的掣肘,所以將錯就錯?!?p>  “少辛是走一步看十步的聰明人,能和他聯(lián)手至今而且始終不落下風(fēng)的你自然也不會差,所以他想得到千年之后,你自然也想得到——逆行六界若想真正建立,就定要帝諸鐘完完整整,而你們都很清楚僅僅千年根本不可能修復(fù)得帝諸鐘完美無缺,所以你們都早早做了準(zhǔn)備?!?p>  “是。帝諸鐘是被無數(shù)仙神合力打碎的,縱集我二人千年之力,也不可能修復(fù)到完美無缺?!痹吕蠎?yīng)得很迅速,甚至還有心思幫她補(bǔ)足她未曾提及的細(xì)節(jié),“但我們也不能再等了,耽擱時日越長,六界之主恢復(fù)越全面,我等行事便越發(fā)艱難。”

  陸嘉彌也點頭:“少辛畢竟占了先機(jī),所以他既能以將離控制你行動,也能以羅剎地控制你插手不了太多,你出手太晚,又因了有求于人暫時落了下風(fēng),所以最終能用來控制少辛的只有一個你都不希望她回來的汀露。所以你只能把目光放在了千年后。”

  “是?!痹吕仙踔馏w貼地幫她接了下去,“我知道不論過程如何,結(jié)局肯定是逆行六界借帝諸鐘之力重立。我與他聯(lián)手的條件就是重塑六界,自不能碰好不容易建好的逆行六界,所以,能被用來擺脫少辛掣肘的就只剩下一個帝諸鐘了……”

  “而帝諸鐘這樣的神器,又只有同等級的混沌鏡可以掌控?!标懠螐泿退倮m(xù)回來,一點笑意千回百轉(zhuǎn),到底只成慘淡,“而我本該很清楚宿主這兩個字是什么意思,卻也被你對汀露的用心,被你對我的重托迷惑,真覺得你的誠實是想要把我們兩個都保下來——卻忘了……宿主,本來就是計劃好了要放棄的那個……而你早在千年前就選擇了放棄我?!?p>  “千年前……看來你知道的確實夠多了,是我小瞧你了?!痹吕下曇艉艿皇菈m埃落定后不分悲喜的淡,而真正成了獨屬神仙的無愛無恨的淡,“所以現(xiàn)在,你想怎么樣?!?p>  陸嘉彌眸中終于暈出痛楚意味,可惜閉眼一瞬,已又是無懈可擊一片無波無瀾,“我想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當(dāng)做你算計我這么久的報答。”

  月老沒有回音,難得的一片沉默,不知道該算是她猜中一切后的獎勵還是對她臨死之前的仁慈。

  而陸嘉彌聞弦歌而知雅意,笑意竟也更濃了——雖然那浮在笑意之下的眉眼已沉曦光,枯冢入目一片荒蕪,生無可戀,死無可求。

  “放過我。”

  “此事之后,無論我最后倒霉,被永遠(yuǎn)困在帝諸鐘,還是另有機(jī)遇,僥幸逃脫了,你都要放過我?!?p>  “可以?!痹吕线@次答得很快,“此事過后,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都給你自由?!?p>  “你立誓。”陸嘉彌卻不肯再輕易信他,定要逼出他一個無法回頭來,“向天地立誓,如有違背,便生無可生,死不得死,求而不得,棄而難舍?!?p>  “以霖均之名向天地起誓,少辛之禍結(jié)束后,必然還陸嘉彌一個自由,如有違背,便生無可生,死不得死,求而不得,棄而難舍。”月老深深看她一眼,到底,一字一句立了誓——不知算不算最后的仁慈,他定定看著陸嘉彌,竟又加了一句,“終究,是我欠你?!?p>  陸嘉彌指尖剎那一緊,本已醞釀完成的一個笑意滯在眉間,卻已不知該轉(zhuǎn)做悲還是喜,茫茫然很久,才牽出一道渺渺嘆息來。

  “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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