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大晉衣冠

第十章 兄弟初離心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270 2020-09-05 14:24:06

  桓溫沒有想到,蘇峻秀才出身,練兵一點也不含糊,軍規(guī)非常嚴厲。每日天不亮,軍營中隆隆擂鼓,鼓聲就是號令。軍士穿戴整齊出了營帳,先跑上十里地才能用飯。之后還要練習兵刃,赤手空拳捉對搏斗,背上幾十斤的沙包鍛煉體能,花樣層出不窮。言川他們身強力壯,還能適應(yīng),而桓溫實在難以支撐下去。畢竟年紀還小,又長得瘦弱。

  軍頭可不管這些,跑得慢了挨打,沙包輕了也要挨打。

  要是天天騎馬就好了,在洛陽時,家里就有一匹馬,自己負責喂養(yǎng),還常常和三弟一起共騎,到處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幾年積累下來,他不僅識馬懂馬,而且馬上功夫也不錯。儒家六藝中,御也列于其中,就是駕馭馬車的技能。

  但在這里,馬是稀罕物,戰(zhàn)亂之中,缺的就是馬匹。而且,相鄰的趙人和鮮卑人對馬匹管控極嚴,所以,在營地中馬匹很少,而且金貴,很少會讓這些新來之人騎馬。

  更令他苦惱的是,軍營里恃強凌弱的積習很重,力氣大的欺負力氣小的,資歷老的欺負新來乍到的,借著練習的機會,下點黑手,使點絆子。或許是營地苦悶無聊,要找個軟蛋捏捏發(fā)泄發(fā)泄,而他毫無意外的成為了這個軟蛋!

  桓溫所在的營帳中,就有這么一伙人,專挑新來的難民和流民下手。如果只是讓別人代勞干些粗活也就算了,他們常常是拳腳相加,甚至還有些變態(tài)。

  營帳的軍頭姓路,也就二十來歲,據(jù)說十年前就在這里混了,身材魁梧,膀大腰圓,長得兇神惡煞,尤其是一只大疤眼讓人望而生畏,他手下的那幫嘍啰更為可恨。

  “哎喲,這細皮嫩肉的,不會是哪家的姑娘女扮男裝的吧!怎么著,也想來軍營混口飯吃?”

  “軍頭,這小子一看就是個軟蛋,三十斤的沙包都背不動!”

  剛剛結(jié)束了半天的操練,桓溫累得筋疲力盡,癱坐在地上。大疤眼身旁的嘍啰們又開始挑釁,而且動手動腳。

  “都滾開!”大疤眼罵了一句,“人家桓弟弟還小,哪里經(jīng)得起你們這幫狗東西欺負?;傅艿?,過來坐,我給你做主?!?p>  這下可算遇到了好人!桓溫甩開眾人,躲到大疤眼身旁坐下,長得兇,心地卻很善良,桓溫孤身流落,一下子找到了依靠。“來,讓我看看,傷著了沒有?”大疤眼熱心的檢查著,摸摸胳膊,捏捏腿腳,“嗯,還好,都是皮外傷,不打緊的?!?p>  “對了,這里傷著沒有?”大疤眼伸出臟手,猛的摸向桓溫的褲襠,哈哈大笑:“喲,還真是個爺們!”

  桓溫又羞又痛,掙脫不開,好言懇求大疤眼松手。哪料大疤眼卻越攥越緊,臉上獰笑著,丑態(tài)展露無遺。

  “住手!”言川帶人恰好來找桓溫,見此,怒吼一聲。

  “他娘的,哪來的野種,敢這么大聲和爺說話?”大疤眼噌的站了起來。嘍啰們一看軍頭懂了怒,呼啦著圍住言川,就要動手。

  “你剛吃過馬糞嗎,嘴巴怎么臟?桓溫是俺的朋友,不準你欺負他?!被笢爻脵C跑到言川身旁,勸道:“算了,算了,他不好惹,咱們走吧。”好說歹說,言川才忍住怒火,帶著桓溫轉(zhuǎn)身就走。

  “站??!這樣就想走了,沒那么便宜。今日要不讓你們長點記性,爺還這么在這青州混?”大疤眼使個眼色,一個嘍啰突然上前就是一拳,打在猝不及防的言川臉上,霎時間,嘴角就流血了。

  那個嘍啰欺負人慣了,還在一旁得意的笑。言川本來就是壓著火,這暴脾氣陡然升起,猛然一記重拳打在那人下顎,嘍啰口中飛出兩顆牙齒,摔倒在地,骨碌碌滾了幾下,昏了過去。

  “他娘的野種,敢打爺?shù)娜耍⌒值軅?,上?!贝蟀萄蹚堁牢枳?,就沖了上來,和言川帶來的十幾個手下混戰(zhàn)在一起?;笢貨]想到事情會越演越烈,發(fā)展到打群架的地步。言川人少,漸漸處于下風,桓溫只好沖上去勸架,懇請大疤眼手下留情。啪一聲,被大疤眼一個反掌抽在腦袋上,耳朵嗡嗡作響。幾個嘍啰過來拳打腳踢,桓溫抱著頭,沒有反抗。言川邊反擊邊罵道:“桓溫,是個爺們就和他們拼了???,還手啊。”

  桓溫掙扎著站了起來,一溜煙跑了,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趕緊結(jié)束這場混戰(zhàn)?,F(xiàn)在腳力比之前猛增不少,一轉(zhuǎn)眼到了軍帳,報告了大軍頭。大軍頭嘟囔道:“肯定又是大疤眼他們。”瞪了桓溫一眼,極不情愿的奔了過來,要是出了人命他也擔待不起。

  大軍頭吼了幾嗓子,眾人才停下來。大疤眼眼睛上中了一拳,泛起烏青,而言川的嘴角血流不止,臉上數(shù)道指痕,帶來的十幾人也鼻青眼腫,衣服都扯破了。

  “大軍頭,這幫野種故意到我的隊中滋事,還把我給打了,望大軍頭給我做主,否則……”

  “好了,我知道了。你等營地滋事,破壞軍規(guī),來人,把他們都給綁嘍,每人二十軍棍?!?p>  言川爭辯道:“是他們先動的手,憑什么要打俺們,俺們不服!”

  “哼哼,不服?先打了再說。如若違抗軍令,別怪我軍法從事,打!”一幫行刑的上前,如狼似虎,惡狠狠的棍子打在言川他們背上。行刑完畢,言川背上已是血跡斑斑。

  大軍頭又警告一句,再犯軍規(guī),要嚴懲不貸,然后又瞪了桓溫一眼,轉(zhuǎn)身就走?;笢匾豢矗@明顯不公,便追了上去。

  “大軍頭,為何只打他們,不打路軍頭?”

  大軍頭苦著臉,回道:“誰說不打,不過暫時先記下,以后再打不遲?!薄按筌婎^,執(zhí)法當然要公平,他們憑什么可以先記下?”桓溫想不明白,先犯錯的可以記下,吃虧的卻要當場杖責,這是哪來的道理?

  “憑什么?憑他姓路,是路副將的侄子,連韓副將都要讓他三分,你小子這下明白了嗎?今后少給我惹事,哼!”大軍頭揚長而去,留下桓溫呆呆站著。

  更難過的是,晚上回到軍營,言川對他橫眉冷對,老四罵他怯懦,是個慫包,白白讓老大給他出頭了,一點義氣都沒有!

  是啊,桓溫也是這樣責備自己,言川他們這伙兄弟,義字當頭,沒有義氣,在流民中寸步難行。

  一連幾日,言川趴在營帳養(yǎng)傷,大軍頭估計是心中有愧,也從不來催促?;笢貛状紊锨跋胍疹櫻源?,都被一頓奚落,悻悻而回。以前,每日操練回來,大家伙一起有說有笑,親密無間,還能出營到附近溜達溜達。而現(xiàn)在,所有的人都不再理會自己,桓溫成了孤獨的人!

  他想起了爹娘,想起了家人,他們此刻會在哪里?有沒有尋找已經(jīng)失散了八十一天的孩子?

  桓溫獨自斜靠在墻角,心想,要是能生出一對翅膀飛到建康就好了。這里戒備森嚴,到處都是崗哨,軍士們只能在這幾十里見方的青州城內(nèi)活動,想要不辭而別,根本不可能。而爹娘根本也不可能知道,十三歲的兒子會流落到距離建康千里之遙的青州?;倚膯蕷猓较朐接X得心里委屈,眼眶不自覺的濕潤了。

  不想了,多想也無益?;笢夭粮裳蹨I,提著劍走出了營帳。

  營帳遠離將軍府,南面不遠處就是一大片營地,尋常的操練就是在那兒。而北面幾里地外,就是一處土崗,周圍散居著一個小村落,名喚曹家村,罕有人來。一鉤彎月之下,一片蛙聲之中,桓溫拔出鐵劍,憤怒的舞動。

  八歲時,父親就給他請了劍師,指望著將來文武雙全,能找到報效之途,成就一番事業(yè)。五年的習練,劍術(shù)大有長進,所缺的就是力道,而剛剛得到杜艾劍譜就被裹挾北上。在青州,他可不敢在營地里公然練習,只能晚上得空時偷偷拿出劍譜,默記劍訣,空手比劃招式。

  這一晚,舞動起來,桓溫自己都覺得意外,完全不像之前花拳繡腿那樣輕飄飄的,而是呼呼生風,力道明顯增加。自此,每日都來這里偷練,反正營中沒有人理會自己,大疤眼好像也老實了,不再找自己的麻煩。

  這里清靜,沒人會打擾到自己,甚至沒有人會注意到自己。而他沒有發(fā)現(xiàn),自第一次來這里練劍,就被一個人盯上了!

  一晚,二更將盡,桓溫方從山崗回來,疲憊不堪回到營地。今晚賭氣多練了一會,他發(fā)現(xiàn),盡管招式耍得瀟灑自如,力道也大有長進,可感覺總是欠缺一種火候,幾次拋擲出的石頭子,都沒有一劍刺中,執(zhí)拗之下,不知不覺拖延了。

  除了值夜之人,都已經(jīng)睡下,整片軍營中悄無聲息,桓溫小步跑著,前面就是岔路口,過了路口就是自己的營帳。剛到了路口,耳邊忽然聽到幾聲馬嘶,應(yīng)該是從南面的馬廄傳來的。

  這個時候,怎會發(fā)出嘶鳴的聲音?而且,這種嘶鳴應(yīng)該是馬兒中了箭矢刀槍之傷,受了劇痛才會有此尖鳴。

  夜深了,明早還要晨跑,他也不想多管閑事。就在營帳前百步之遙快要穿過一個花壇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后面不遠處響起。這么晚了,還有人在夜練不成?莫名其妙,一天下來還不夠受的?

  有意無意朝后面一瞥,一個黑影由南向北,快速奔向路口?;笢睾芎闷?,便藏身在花壇后,偷偷觀瞧。

  經(jīng)過路口時,黑影東張西望,腳步沉重,顯得心虛而又膽小。進了六月,天氣已經(jīng)熱了,深更半夜誰也不會穿戴的這樣整齊,況且這些悍卒白天都常常袒胸露乳。

  看起來,應(yīng)該不是夜練!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