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瑯琊山荒山禿嶺,沒有生機。一日,碧霞仙子嫌天宮冷清,便偷偷下界到人間游玩,恰巧落在瑯琊山上。
仙子一看山很荒涼,于是從天宮里偷來甘霖,灑在山上。終于長出香草,開出鮮花,生出溪流,鉆出榆樹,如同仙境一般。
消息傳到天宮,仙子的姐妹紛紛要下來游玩,于是約定在每年仙子的生日下凡聚會,還大發(fā)善心,賜福人間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賜福情人相親相愛,此生不渝。
當(dāng)?shù)厝藶榧o(jì)念她們,在山頂上建造一座宮殿,這就是碧霞宮的由來。平日里,香客很少,但每年仙子壽辰,十里八鄉(xiāng)的人都來燒香祭祀,像是趕廟會一樣熱鬧。
……
二人有說有笑,很快到了宮門口。
桓溫抬眼望去,宮殿規(guī)模不大,一座正殿,東西二廂房,再砌上磚墻圍成一個院子。
拾級而上,來到正殿,中央臺基上供奉著碧霞仙子銅質(zhì)神像,面容姣好,身材修長,笑容蕩漾,倭墮髻垂在一側(cè)。
左手端著寶瓶,右手五指分開,手心向下,像是在揮灑甘霖。
木蘭點燃三炷香,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團上,一臉虔誠,雙手疊放在地,額頭枕在掌背,口中默默的念叨……
桓溫站在木蘭身后,雙掌合起,豎在胸前,輕輕點了幾下,表面上有模有樣,實則蜻蜓點水。
在他看來,所有的神祗都是勸人向善,是蕓蕓蒼生心中的慰藉,是苦難中的百姓對美好的向往。
大亂之世,崎嶇人生,要想改變這一切,不能靠什么神祗,只能靠自己去拼搏,去爭取,要把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石基上,碧霞仙子的雙足引起了桓溫的興趣。
古銅色的仙足被來往的香客虔誠的撫摸,長年累月之下光滑锃亮。桓溫順手撫摸一下,恰巧被木蘭看見。
“溫哥哥,你怎么褻瀆仙子的圣足,一點也不正經(jīng)。”
“冤枉啊,我是看仙子不遠萬里來到人間降幅,纖纖玉足肯定走的很累,我給她捏捏解解乏而已。你看,這足后面還有一雙繡花鞋,估計無人發(fā)現(xiàn),沾滿了灰塵?!?p> 木蘭道:“仙子跋山涉水,都顧不上穿鞋子,我來給它擦拭一下?!?p> “好的,我也來。”二人幫著仙子擦拭鞋子。
“看,鞋子里面空空的,匠人做得很逼真。”
桓溫又轉(zhuǎn)頭看著她,笑問道:“木蘭,你和碧霞仙子都說了些什么?”
木蘭沒有理睬。
桓溫窮追猛打:“要不你把說的寫好,藏在這鞋子里,仙子說不定會幫你實現(xiàn)?!?p> “呸,我要是藏在這鞋子里,你趁我不注意,不是被你偷看到了。”
木蘭一蹦一跳走出正殿,桓溫又湊過來問道:“什么話,這么保密?”
“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
木蘭臉上閃出嬌羞的神色,桃腮一紅,趕緊低下頭,一會又偷偷抬起頭,余光偷窺他。
見桓溫轉(zhuǎn)過臉不再追問,反而又心有不甘,嬌嗔道:“你怎么不問問人家和碧霞仙子到底說了什么?”
“那是你們之間的悄悄話,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桓溫有意捉弄她,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當(dāng)然跟你有關(guān)系,要不然我問你干什么?”
木蘭氣得扭過臉去,連生氣的樣子都楚楚動人。
桓溫湊過來緊貼著木蘭,柔聲問道:“那你告訴我好嗎?”
木蘭卻低聲回道:“等到了那一天再告訴你!”說完,掙脫著跑開了。
桓溫裝作閑逛的樣子,穿過回廊,繞過矮墻,信步走到西廂房和正殿的拐角處,那正是通往棧道的北門所在,門上依舊掛著那把鎖。
似乎從來不曾有人來過,不曾有人發(fā)現(xiàn)門外的秘密。
桓溫走到門前,順著門縫朝外張望,還能清晰的聽見山谷中鳥雀喧囂啼鳴,還有兩個怪物猙獰的樣子,暴怒的低喝聲,現(xiàn)在想起來還驚魂不定!
“噗!”的一聲,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突然搭在右肩上,桓溫的腦中還定格在幽暗的洞穴中。
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左手抓住那個毛茸茸的東西,右手抽出腰間的短刀,快速而狠狠的刺向身后。
就像昨晚通過沈勁的腋下刺向那大怪物的動作一樣,腦海中又閃現(xiàn)出割下江播頭顱的瞬間。
“啊!”
一聲尖叫,將桓溫從洞穴的記憶中喚醒,是木蘭的尖叫聲。
原來她跑開后,發(fā)現(xiàn)桓溫并未追上來,轉(zhuǎn)眼之間消失不見。木蘭驚慌之下,四處尋找。正殿,東廂房,西廂房,門外找了個遍,一無所獲。
情急之下,她沒頭沒腦的誤打誤撞,來到這北門處,看到桓溫正在偷窺著什么。
木蘭又喜又惱,抓過角落的大笤帚朝著桓溫的右肩打下去。
沒成想剎那之間,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向自己刺來。驚恐之下,大喊一聲。
要不是這把笤帚的竹柄很長,木蘭估計是兇多吉少。
受了這樣的驚嚇,換做尋常女子,必定是梨花帶雨哭作一團,撒嬌打鬧,不依不饒。
木蘭卻緊緊盯著桓溫,發(fā)現(xiàn)他一臉驚恐,英俊的臉上呈現(xiàn)殺機,頭上汗涔涔的,汗珠快要滴落下來。
而剛才爬了一個時辰的山路,他臉上可是干燥的很。
“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對方這表情讓木蘭疑惑,她拿出自己的香帕,走過來貼著桓溫的胸膛,為他輕輕的擦拭。
“咚咚咚!”木蘭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心臟跳得很快,很響。抬眼望著桓溫,希望能得到一些答案。
桓溫淡淡道:“昨日沒有休息好,今天又爬了這么長山路,可能是倦了,心神不寧。沒事,休息休息就好,咱們走吧?!?p> 木蘭不相信,一把推開桓溫,扒著門縫,向外看去。
除了遠處北山裸露的石壁和郁郁蔥蔥的山峰,什么也沒有,這有什么可怕的?
既然沒看到什么可怕的,那就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
木蘭的確聰慧,想到了這一層,因為和桓溫相處以來,從未發(fā)現(xiàn)桓溫今日驚慌的神色和一氣呵成抽刀的動作。
她清楚,桓溫并不打算告訴自己,那可能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抑或是他一些痛苦的回憶,還是不要揭開為好。
“那就走吧,我們回家,給你煲些雉雞湯,補補元氣!”
二人剛邁出宮門,桓溫隨意朝西邊看了一眼,不遠處略低些的山頭上竟然還有一處建筑,掩映在蒼松翠柏之中。
要不是黃澄澄的圍墻那么突兀,還真難以發(fā)現(xiàn)。
像是一座宮殿,琉璃瓦,四個檐角向心對起,大概就是工匠們所說的勾心斗角的工藝。小了些,但看得出非常氣派,非常莊嚴(yán)。
“木蘭,那是什么建筑?”
“那個?”木蘭想了一想。
“好像是叫瑯琊王祠,聽我父親講起過,不過我也忘記了,我只記得碧霞仙子,不記得什么山神,回去問我父親吧,他知道!”
正午后,二人饑腸轆轆,方回到山下。
推開茅屋的籬笆門,已然聞到院子里陣陣飯香。木蘭鼻子最尖,高興道:“喲,還有燉肉的味道?!?p> 本來二人估計晌午飯也趕不上,能吃點殘羹冷炙就不錯了,誰知進屋一看,小小的案幾上擺滿了各種菜肴,葷的素的搭配,熱的冷的交錯,這樣的盛宴,已許久沒有見到。
桓溫想,在宣城太守府大概也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能如此奢侈。今日是什么日子,搞得這么豐盛?
母親孔氏親自下廚,桓沖則在一旁生火。
院外,沈勁打水劈柴禾,院子里生機勃勃,和山間的昂然春意相映成趣。
一會工夫,孔氏解下圍裙,直道:“哎呀,好些日子沒有下廚,手忙腳亂,技藝也生疏了,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沖兒,去看看,客人怎么還不來?”
桓沖答應(yīng)一聲,起身出門,還沖著桓溫和木蘭使了個眼色,扮了個鬼臉,神秘兮兮的。
“娘,今兒是什么日子,這么豐盛,還要請客人,咱們家在這里哪有什么客人?”
桓溫不知什么名堂。
一會,笑聲傳來:“老嫂子,今兒你辛苦了!”
原來是杜艾,笑容滿面,手里還拎著一瓶杜康酒,神采奕奕走進屋,欣然落座。
“爹,你拿酒干什么,你這身體還能喝酒?咦,你怎么穿了一身新衣服,這是我為你壽辰時做的,還早著呢!”
木蘭看傻了眼,埋怨父親。
杜艾卻道:“壽辰也沒今日重要,身子骨再不濟今兒也得喝兩杯。再說了,回到杜家村,精氣神感覺一天比一天好?!闭f完,拿起酒杯斟酒。
木蘭一臉愕然,而桓溫已經(jīng)敏銳的預(yù)感到什么。心情矛盾,愉悅中摻雜著傷感。
他悄悄看了看木蘭,思緒萬千心潮起伏。
一時間,大家都沒有作聲,只聽到斟酒時發(fā)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響,屋子更靜謐了,都在等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發(fā)生!
“今日,娘和杜叔父擅作主張,說說溫兒和木蘭的事情……”
孔氏打破沉靜,木蘭恍然大悟,臉色緋紅,懷揣小兔子一樣,心撲通撲通亂跳。
杜艾搭茬道:“其實并非擅作主張,兩家相處日久,知之日深。兩個孩子也是情投意合,水到渠成之事,只不過今天先說了出來!”
桓溫?fù)?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這是要給他和木蘭定親!